车轮卷起的尘土里，李光照和二姐面面相觑。

"二姐，"李光照憋着笑，"你这对象...挺有意思啊。"

李光瑶绞着衣角，眼睛却跟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他就是死心眼..."

"哟——"李光照拖长声调，"这就护上了？"

"小弟！"二姐作势要打，手扬到一半却噗嗤笑了，"其实...他今天本来要加班的..."

暮色渐浓，胡同里飘起炊烟。李光照摸出怀表看了看——嚯，都六点半了。他拍拍车座："行了，你在这里等着你的王建军同志吧，我先回去跟爹娘说一声，省得他们担心..."

"别！"二姐一把拽住他，"爹娘他们要知道建军空着手来，更那得怎么想..."

话没说完，胡同口传来"叮铃铃"的车铃声。王建军风风火火冲回来，车把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兜，后座还绑着个扎着红绸的纸盒。

"让...让你们久等了！"他跳下车时差点摔个跟头，额头上的汗在路灯下亮晶晶的。

李光照好奇地戳戳那个布兜——硬的。王建军神秘兮兮地解开绳结，露出两瓶贴着红纸的泸州老窖，纸盒里则是印着"稻香村"字样的点心。

"我在厂里出来前和工友们借的票据..."王建军的声音显得很不好意思，突然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个纸包，"还有这个..."

油纸包掀开，是块红底碎花的的确良布料。

二姐"啊"地轻呼一声，手指小心翼翼抚过布料："这...这得多少布票..."

"这是厂里上个月奖励给我的。"王建军挠挠头，"我娘说...说给未来媳妇..."

李光照吹了声口哨。好家伙，连聘礼都预备上了。

他瞅瞅满脸通红的二姐，识相地推起自行车："那什么...我先回去帮你们打前站。"

"等等！"王建军突然喊住他，从兜里摸出个一包大前门，“我听瑶瑶说你抽烟，这个你拿着抽..."

"谢了，王建军同志。"李光照接过香烟，赶在二姐的巴掌抽过来前，大笑着蹬车溜走。

拐过胡同弯，李光照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消减。

一旁的狼牙仰头看着他：‘老大，你笑得好恶心。’

"闭嘴。"李光照弹了下狗鼻子，"今晚有红烧肉吃。"

‘什么？红烧肉？’

听到红烧肉的狼牙再也淡定不了了，首接丢下李光照迈开西条大长腿朝着院内跑去。一边跑，它嘴里还一边传着一阵鬼哭狼嚎‘嗷呜’声。

‘大爷，大娘，我回来了！红烧肉炖好了没有？我先帮你们尝尝咸淡！’

远处传来二姐的惊呼，接着是王建军结结巴巴的解释声。

李光照哼着小调推着自行车迈过前院的门槛，心想待会儿饭桌上可有好戏看了。

家里收音机里正放着《红灯记》的唱段。李光照突然觉得，这年月虽然穷点，但情人之间的那种亲情，真的是后世完全无法比拟的。

院子里，老爹正坐在屋门口的小板凳上抽着烟，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在暮色中一闪一闪。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裤腿上还沾着几点机油。

"爹！"李光照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您猜怎么着？二姐带对象回来了！"

李自强的烟袋锅子明显顿了一下，他抬起那双布满皱纹却依然锐利的眼睛："啥时候的事？"

"就现在！人正在胡同口呢，马上就到！"李光照朝厨房方向努努嘴，"娘知道不？"

"知道个屁！"李自强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死丫头，上个礼拜我还专门交代过她，如果人家来的话，让她提前回来打个招呼。"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飘出一阵的葱香味。

李光照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厨房门口，掀开布帘子就喊："娘，您今天可得多整几个硬菜啊！"

厨房里，母亲董晓燕正系着围裙翻炒着锅里的白菜，大嫂孙秀芳在一旁揉面。

听到李光照的话，董晓燕惊喜的问道："暖暖今天要来家里吃饭吗？"

"不是暖暖，是二姐谈的那个对象，人现在就在院外的胡同口站着呢，估计马上二姐就把人领家里来了。"

"哎哟我的老天爷！"董晓燕手里的铲子差点掉锅里，"这死丫头，怎么不提早回来说一声！"

孙秀芳连忙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娘，我这就去把柜子里那块腊肉拿出来。"

"快去快去！"董晓燕手忙脚乱地翻着橱柜，"老三你也别闲着，赶紧帮我把那边的几个土豆削削皮，再剥几棵葱！"

李光照应了一声正要走，却又被老娘叫住了："等等！你见着人了？怎么样？"

"挺实在一人，"李光照咧嘴一笑，"之前不是和您说过嘛，棉纺厂的，叫王建军，小伙子长得倍精神！"

董晓燕眼睛一亮："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话没说完，院子里传来李自强的咳嗽声。

"老头子，快进来帮忙！"董晓燕朝外喊，"瑶瑶带对象回来了！"

李自强背着手踱进厨房，脸上看不出喜怒："慌什么？该慌的应该是那小子才对。"

"您就装吧，"李光照笑嘻嘻地拆台，"刚才谁一听这消息差点把烟袋锅子扔了？"

"滚蛋！"李自强作势要打，李光照灵活地一闪身，溜到里屋拿土豆去了。

厨房里顿时忙成一团。董晓燕指挥着孙秀芳把平时舍不得吃的食材都拿了出来，李自强则被派去擦桌子摆凳子。

收音机里的《红灯记》还在唱着，与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李光照抱着削好皮的土豆和葱回来时，看见父亲正对着家里唯一的一块镜子整理着衣领，忍不住偷笑。

李自强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人家第一次登门，咱们总归得正式一点才行。"

"是是是，"李光照连连点头，"爹您最讲究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低语声。李光照探头一看，二姐李光瑶正领着王建军往院里走。

王建军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绑着布兜和纸盒，走路的姿势僵硬得像根棍子，额头上还冒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