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班的期中考试成绩公布了。

周晓芸盯着贴在墙上的名单，自己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位——"周晓芸，96分"。这个数字如此耀眼，以至于她反复确认了三遍，生怕看错了行。

"哇！晓芸！"李芳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全班第一！我就知道你能行！"

周晓芸的指尖轻轻触碰那个数字，96分的墨迹还未干透，在她指腹留下淡淡的黑色。一个月前，她还是那个考58分的差生，现在却成了全班第一。这种转变如此不真实，却又如此美妙。

"周晓芸，"马老师走过来，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赞许的光芒，"下课后留一下。"

教室里，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成绩。李芳考了82分，排在第七名，己经乐得合不拢嘴。几个曾经对周晓芸爱答不理的同学，现在主动凑过来请教问题。

"晓芸，这道题你怎么解的？"

"能看看你的笔记吗？"

"你复习有什么诀窍？"

周晓芸耐心解答，把自己总结的重点公式和解题技巧分享给大家。这种被需要、被尊重的感觉，比96分本身更让她满足。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续离开。周晓芸走到讲台前："马老师，您找我？"

马老师合上教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市里下个月举办会计技能大赛，我想推荐你参加。"

周晓芸接过表格，上面印着"第五届全市会计职业技能大赛报名表"。她的手微微发抖："我...我能行吗？"

"96分的学生问我能不能行？"马老师难得地笑了，"比赛分理论和实操两部分，正好是你的强项。"

周晓芸仔细阅读报名表。比赛前三名有奖金，第一名1000元，还能获得"市级技术能手"称号。更重要的是，多家企业会在比赛现场招聘优秀选手。

"谢谢马老师，"周晓芸小心地折好表格，"我会认真准备的。"

走出校门，周晓芸没有立即回家。她去了趟新华书店，用零花钱买了本《会计技能大赛真题解析》。书店的收音机里正播放着王菲的《红豆》："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轻快的旋律和她雀跃的心情完美契合。

回到家，周晓芸发现郑志强不在。桌上留着纸条："去网吧对账，晚归。冰箱里有饺子。"她笑了笑，郑志强现在留纸条己经成了习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突然消失一整天。

周晓芸热了饺子，边吃边翻看新买的书。第一章节是"错账更正技巧"，正好和马老师今天讲的内容衔接。那些曾经令她头疼的数字和符号，现在像老朋友般亲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为了"做个好妻子"而学习，而是真正享受这种汲取知识的过程。

晚上九点，郑志强还没回来。周晓芸洗漱完毕，坐在床上继续看书。十点半，门锁终于转动，郑志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见她还醒着，明显愣了一下："还没睡？"

"等你。"周晓芸合上书，"今天有好消息。"

郑志强脱下外套，脸上带着疲惫但兴奋的神色："我也有事告诉你。"

"我先说！"周晓芸像个迫不及待分享秘密的孩子，"期中考试我考了全班第一，马老师推荐我参加市里的会计技能大赛！"

郑志强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太棒了！"他冲过来一把抱住周晓芸，转了个圈，"我就知道你能行！"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周晓芸脸颊发烫。郑志强身上带着网吧的烟味和夏夜的热气，但此刻这些气味却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比赛什么时候？"郑志强放开她，认真地问。

"下个月15号。"周晓芸拿出报名表，"第一名有1000元奖金，还有企业现场招聘。"

郑志强仔细阅读报名表，眉头渐渐皱起："实操部分要用财务软件...你会吗？"

"还没学过。"周晓芸老实承认，"但马老师说比赛前会培训。"

郑志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拍了下大腿："网吧有新装的财务软件，我可以教你！"

"真的？"周晓芸眼睛一亮。

"当然！"郑志强信心满满，"现在我是股东了，随时可以用那台机器。"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像一对搭档己久的队友。周晓芸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说有事告诉我？"

郑志强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他走到门口，确认门锁好了，又拉上窗帘，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几张纸："看这个。"

周晓芸接过纸张，上面是一串串数字和简短的备注，像是某种账目记录。

"这是...？"

"网吧的账目备份。"郑志强压低声音，"我发现了刘建军和钱卫国的资金往来。"

周晓芸心头一紧，仔细查看那些数字。在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有几个账户频繁出现，转账金额都是整数——五千、一万、两万...备注栏则用代号写着"Q""L""X"等字母。

"Q是钱卫国，L是刘建军，"郑志强指着纸面解释，"X可能是'新星贸易'，就是和服装店有往来的那家公司。"

周晓芸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记录证实了他们的猜测——钱卫国确实在通过多家企业洗钱，而刘建军是其中一环。

"还有更劲爆的。"郑志强翻到最后一页，"看这个日期。"

周晓芸看向他指的地方——7月15日，正好是工商局突查"丽人坊"的前一天。记录显示，那天有一笔两万元的转账，备注是"Q-L 处理费"。

"处理费..."周晓芸倒吸一口冷气，"是钱卫国让刘建军找人查店的报酬？"

"很可能。"郑志强点头，"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我发现刘建军在监视我。"

"什么？"周晓芸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嘘..."郑志强示意她小声，"今天我在解密文件时，发现网吧的监控系统有后台程序，可以远程查看每台电脑的屏幕内容。"

周晓芸的胃一阵绞痛。如果刘建军发现他们在调查...

"我们该怎么办？"她小声问。

出乎意料的是，郑志强没有独断专行地做决定，而是看着她："你觉得呢？"

这个简单的反问让周晓芸心头一暖。曾经的郑志强会首接说"你别管了"或者"听我的"，现在却尊重她的意见。

"继续收集证据，"周晓芸沉思片刻，"但要更小心。你那个旅行社的网页设计做得怎么样了？"

"快完成了。"郑志强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或许...我们可以通过其他客户了解钱卫国的网络。"周晓芸分析道，"如果钱卫国真的在多家企业洗钱，这些企业之间应该有关联。"

郑志强眼睛一亮："有道理！新科纺织机械的陈明，我可以从他那里套话。"

"但要小心。"周晓芸担忧地握住他的手，"太危险了..."

"放心，我有分寸。"郑志强反握住她的手，"倒是你，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周晓芸愣了一下，但她很快领会了郑志强的用意——如果有人监听，他们最好少谈敏感话题。

"刚买了参考书。"周晓芸配合地提高音量，"马老师说实操部分很重要。"

"我可以教你用财务软件。"郑志强也提高音量，"网吧新装的那套很不错。"

两人就这样聊着会计比赛的事，同时用纸笔写下关键信息交流。这种默契的"双线沟通"让周晓芸既紧张又安心——紧张于危险的处境，安心于郑志强的陪伴。

夜深了，他们熄灯上床，但都辗转难眠。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周晓芸听着郑志强均匀的呼吸声，思绪万千。

"睡了吗？"她轻声问。

"没。"郑志强翻过身，"在想事情。"

"我也是。"

沉默片刻，郑志强突然说："你变了很多。"

"嗯？"

"以前的你...不会主动出主意，不会参加比赛，更不会分析什么洗钱网络。"郑志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现在的周晓芸，让我刮目相看。"

这句话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周晓芸鼻子一酸，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啊，她变了。不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郑太太"，而是有思想、有能力的"周会计"。这种改变如此自然，以至于她自己都没察觉。

"你也是。"周晓芸最终说，"学会尊重我的意见了。"

郑志强轻笑一声："彼此彼此。"

窗外，一只夜莺在歌唱，清脆的鸣叫声穿透了1999年的夏夜。明天，周晓芸将继续准备会计比赛，郑志强则要小心应对刘建军和陈明。日子看似平常，却又暗藏危机。因为他们不再是两个孤独的个体，而是真正成为了彼此的依靠和战友，共同面对前方的挑战与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