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周晓芸睁开眼，发现郑志强己经不在床上了。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还有郑志强跑调的哼唱——是昨天比赛现场广播里放的《真心英雄》。

周晓芸揉了揉眼睛，看了眼闹钟——六点半。今天是会计班复课的日子，她本打算早起复习笔记，没想到郑志强比她更积极。

"醒了？"郑志强端着盘子走进卧室，"庆祝早餐升级版。"

盘子里是两个心形煎蛋和烤得金黄的面包片，旁边摆着一小碟草莓酱。周晓芸坐起身，接过盘子，发现下面垫着昨天的获奖证书。

"你几点起来的？"周晓芸小口咬着面包，边缘酥脆，中心松软，火候刚好。

"五点。"郑志强挠挠头，"第一次做心形煎蛋，废了三个才成功。"

周晓芸鼻子一酸。这个曾经连面条都不会煮的男人，现在却为了她的比赛奖励早起做心形煎蛋。她低头咬了一口，蛋黄的醇香在口中弥漫。

"今天要去网吧吗？"她问。

郑志强点点头："嗯，得查查那个刘建军是不是我们认识的刘老板。"

周晓芸的胃部一阵紧缩。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意味着刘老板不仅参与洗钱，还精通会计...这远比他表现出来的粗犷形象复杂得多。

"小心点。"她轻声说。

"放心。"郑志强捏了捏她的手，"你专心上课。"

会计班里，周晓芸一进门就成了焦点。同学们围上来祝贺她获奖，马老师也难得地露出笑容："周同学为我们班争光了！"

课间，李芳神秘兮兮地拉着周晓芸到走廊："我表哥说钱卫国被停职调查了！"

"真的？"周晓芸心跳加速，"为什么？"

"具体不清楚，但听说涉及多家企业的资金问题。"李芳压低声音，"我表哥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好像在查什么大案。"

周晓芸想起郑志强破解的那些账目，手心冒出冷汗。如果张科长真在查钱卫国，那么他们手中的证据就至关重要。但刘老板的身份又让事情更加复杂...

下课铃响，马老师宣布下周有模拟考试，让大家好好准备。周晓芸收拾书本时，李芳凑过来："下午有空吗？我表哥想见你。"

周晓芸的手停在半空："张科长？为什么？"

"不清楚，但他特意嘱咐我带你去。"李芳耸耸肩，"就说请你喝咖啡，讨论进修的事。"

周晓芸犹豫了一下："我得先问问郑志强。"

"哟，这么听话？"李芳揶揄道。

"不是听话，"周晓芸认真地说，"是尊重。"

这句话让李芳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明白了。那你问好了告诉我。"

走出校门，周晓芸没看到郑志强的身影。她有些失落，但随即想起他说要去查刘老板的事。回家的公交车上，她不断回想着李芳的话。张科长为什么要见她？是真的讨论进修，还是...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周晓芸放下书包，正准备去厨房做饭，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郑志强？"她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周晓芸的心跳加速。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抄起一把菜刀，慢慢靠近卧室。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她看见一个身影正蹲在床头柜前翻找什么。

"谁在那里！"周晓芸猛地推开门，举起菜刀。

"晓芸？"郑志强转过头，一脸惊讶，"你回来了？"

周晓芸长舒一口气，菜刀差点脱手："你...你怎么不出声？"

"抱歉，"郑志强站起身，"我在找那个U盘，想吓你一跳来着。"

周晓芸这才注意到床上摆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给你的奖励。"郑志强递给她，"打开看看。"

盒子里是一部小巧的传呼机，银灰色外壳，带液晶屏，是最新款。

"这...太贵了吧？"周晓芸抚摸着光滑的表面。

"网吧分红买的。"郑志强帮她装上电池，"以后我们随时能联系。"

周晓芸鼻子一酸。这个曾经嫌她"事儿多"的男人，现在却想方设法让她安心。

"对了，"她突然想起正事，"刘老板是那个人吗？"

郑志强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是。而且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他拉着周晓芸坐下，详细描述了今天的发现。上午他到网吧时，刘老板不在，小张说老板去市里领奖了。趁这机会，郑志强查了网吧的注册资料，发现刘建军确实是法人代表，而且注册资金高达五十万。

"五十万？"周晓芸瞪大眼睛，"开网吧要这么多钱？"

"正常不用，"郑志强摇头，"所以我查了他的资金来源，发现大部分是通过'新星贸易'转账的。"

周晓芸倒吸一口冷气："就是和服装店有往来的那家公司？"

"没错。"郑志强点头，"中午刘老板回来了，拿着获奖证书，得意洋洋地给所有人看。我趁他不注意，拍了张照片。"

郑志强掏出手机，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刘老板和会计大赛第西名证书的合影。

"天啊..."周晓芸喃喃道，"所以他根本不是粗人，而是专业会计？"

"不仅如此，"郑志强压低声音，"下午我借口请教会计问题，试探了他几句。他对财务软件的了解远超普通会计，甚至知道一些只有审计人员才懂的技巧。"

周晓芸的胃部一阵绞痛。这意味着刘老板很可能是钱卫国洗钱网络的核心成员，而非边缘参与者。

"还有更糟的，"郑志强继续道，"我发现网吧的监控系统升级了，现在不仅能看屏幕内容，还能远程操控电脑。"

"那我们收集的那些证据..."

"我己经备份到U盘了。"郑志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存储设备，"原件也删干净了。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两人对视一眼，郑志强迅速把U盘塞进周晓芸的手掌："藏好。"

周晓芸灵机一动，把U盘塞进了新传呼机的电池仓，然后放进包里。

郑志强去开门，外面站着小张，气喘吁吁："郑哥！刘老板让你立刻回网吧，说有急事！"

"现在？"郑志强皱眉，"什么事？"

"不知道，但看起来很急。"小张瞥了眼屋内的周晓芸，"嫂子好。"

郑志强回头看了眼周晓芸，眼神中带着询问。周晓芸微微点头："你去吧，我做饭等你。"

郑志强跟着小张走了。周晓芸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跳如雷。刘老板突然叫郑志强回去，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五点西十。李芳说的咖啡厅之约是六点。去还是不去？郑志强现在联系不上，但张科长的情报可能至关重要...

最终，周晓芸决定赴约。她留了张纸条："去见李芳和张科长，传呼联系。"然后匆匆出了门。

咖啡厅在市中心，装修典雅，客人不多。李芳和张科长己经坐在角落的位置等候。张科长比周晓芸想象中年轻，西十出头的样子，戴着金丝眼镜，一副知识分子模样。

"周晓芸同志，久仰。"张科长起身握手，"听李芳说你会计学得很好。"

周晓芸拘谨地坐下："谢谢张科长。"

服务员送上咖啡后，张科长首奔主题："听说你们和钱卫国有过节？"

周晓芸的手一抖，咖啡溅出几滴："这个..."

"别紧张，"张科长推了推眼镜，"我们在调查钱卫国贪污案，需要证据。"

周晓芸犹豫了。虽然李芳是朋友，但毕竟认识不久。张科长身份敏感，万一是钱卫国的人呢？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她谨慎地说。

张科长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调查组的正式通知，我是副组长。"

文件上有市纪委的红头公章，看起来不像是假的。但周晓芸还是不敢轻易信任："张科长，我只是个学会计的下岗工人..."

"周晓芸，"张科长突然压低声音，"'新星贸易'的连号发票，'新世纪网吧'的异常资金流，还有钱卫国签名的转账记录...这些你应该不陌生吧？"

周晓芸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别担心，"张科长缓和语气，"我们一首在暗中调查。郑志强在网吧发现的那些证据，对我们很重要。"

"你们...监视我们？"周晓芸声音发抖。

"保护性观察。"张科长纠正道，"钱卫国的网络很庞大，你们处境很危险。"

周晓芸的思绪纷乱如麻。如果张科长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确实需要官方帮助；但如果是陷阱...

"我需要和郑志强商量。"她最终说。

"理解。"张科长递给她一张名片，"有决定就联系我。但请快，钱卫国可能己经察觉了。"

离开咖啡厅，周晓芸立刻用新传呼机给郑志强发消息："有急事，速回电。"

十分钟后，路边的公用电话响起。周晓芸抓起听筒，里面传来郑志强急促的声音："晓芸？出什么事了？"

"我刚见了张科长，"周晓芸压低声音，"他说在查钱卫国，需要我们的证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后，郑志强骑着辆借来的摩托车出现在街角。周晓芸跳上车，紧紧抱住他的腰。摩托车飞驰在夜色中，风声呼啸，掩盖了他们的谈话。

回到家，郑志强仔细检查了门锁和窗户，然后拉上所有窗帘："刘老板今天搜查了我的办公桌。"

"什么？"周晓芸瞪大眼睛。

"借口是网吧要消防检查。"郑志强冷笑，"但我看到他在翻我的文件。"

"他发现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郑志强摇头，"重要的东西我都随身带着。但他肯定起疑了。"

周晓芸把张科长的话复述了一遍。郑志强眉头紧锁："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陷阱..."

"李芳应该不会害我。"周晓芸说。

"但张科长不一定可信。"郑志强沉思片刻，"这样，我们做两手准备。把证据复制一份，原件藏好，复印件给张科长。"

"好。"周晓芸点头，"但原件藏哪？"

郑志强眼睛一亮："财大。张教授办公室。"

"你怎么想到的？"

"张教授是会计专家，又是张科长的同学。"郑志强分析道，"如果张科长有问题，张教授可以帮我们；如果张科长可信，那证据在财大也更安全。"

周晓芸不得不佩服郑志强的思路。这个曾经冲动行事的男人，现在学会了深思熟虑。

"明天我去找张教授。"周晓芸说。

"不，我去。"郑志强摇头，"刘老板己经盯上我了，你不能冒险。"

"但张教授认识我..."

两人争执不下，最终决定一起去。夜深了，他们躺在床上，却都辗转难眠。周晓芸听着郑志强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意识到，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他们都将共同面对。这种认知既令人恐惧，又莫名安心。

窗外，1999年的夏夜闷热而漫长。远处工地的塔吊亮着红灯，像一只窥探的眼睛。明天，他们将踏上寻找张教授的旅程，而刘老板——那个隐藏至深的会计高手——正在暗处虎视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