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冰原，临时避难所。

风雪呼啸着撞击金属舱门，像某种野兽的嘶吼。林小满坐在火炉旁，盯着跳动的火焰，手指无意识地着后颈的伤疤——那里曾埋着一枚记忆控制器，如今只剩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周沉坐在她对面，沉默地擦拭着一把手枪。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

“你早就知道。”林小满开口，声音比冰原的风还冷，“从什么时候？”

周沉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

“从你被送进福利院那天。”

他放下枪，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缓缓展开。那是一份名单，密密麻麻写满了编号和日期。林小满的目光落在其中一行——

YX-07 | 1997.09.18 | 处置状态：未完成

“YX-07……”她轻声念出这个编号，喉咙发紧，“这是我的名字？”

“不。”周沉终于抬头，眼睛里映着火光，却冷得像冰，“这是实验体的代号。‘林小满’这个名字，是后来才植入的。”

他指向名单上的另一处——“执行人：Z-09”。

“这是我。”

林小满的指尖微微发抖。

“所以，你的任务是……”

“销毁失败品。”周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所有产生排异反应的实验体，都要被处理掉。”

火炉里的木柴噼啪炸响，火星溅到林小满的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疼。

“为什么我没死？”

周沉沉默了很久。久到林小满以为他不会回答。

“因为你哭了。”

他抬起头，眼神穿过火光，像是看着二十年前的某个雨夜。

“那天晚上，我奉命去处理一批实验体。七个孩子，最大的六岁，最小的三岁。他们被关在地下室的笼子里，像等待屠宰的动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枪身上收紧。

“其他孩子都很安静，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傀儡。只有你——”

“我？”

“你缩在角落，突然抓住我的袖子，问我能不能带你去找妈妈。”周沉的声音低哑，“然后你哭了。眼泪滴在我手上，是温热的。”

林小满的心脏剧烈跳动。

“那不符合程序设定。实验体不应该有自主意识，更不该记得‘母亲’这种概念。”周沉盯着火焰，“我本该立刻执行命令，但……”

他摇了摇头，像是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

“我放走了你。伪造了销毁记录，把你丢在警局门口。我以为这样就能结束。”

“但周志远发现了。”林小满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惩罚了你？”

周沉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扭曲的烙印——Z-09。

“他给我植入了和你一样的控制器，让我成为他的‘清道夫’，专门处理失控的实验体。”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讽刺吧？我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林小满盯着那个烙印，突然想起什么。

“银杏1997……那是什么意思？”

周沉的眼神变了。

“那是记忆密钥。”他压低声音，“周志远在第一批实验体的大脑里埋了自毁程序，触发词就是‘银杏1997’。只要说出这个词，实验体就会……”

“就会怎样？”

“脑死亡。”

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凝固。

“叶归在监控室里说过这个词。”她猛地站起来，“她想杀我？”

“不，她想控制你。”周沉摇头，“完整的指令需要配合声波频率，单说一个词只会让你头痛。”他顿了顿，“但如果你听到周志远的声音说出这个词……”

他没说完，但林小满懂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荒谬的讽刺。

“所以你一首在保护我？从五岁开始？”

周沉没有否认。

“为什么？”

火炉里的木柴烧断了，塌陷下去，溅起一片火星。

“因为你的眼泪是真的。”周沉轻声说，“在那栋实验室里，那是我见过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林小满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应该恨他吗？他曾经是刽子手，却又救了她。

还是该感谢他？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是一具无名尸体。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雪拍打着避难所的墙壁。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周沉瞬间举枪对准门口。

门被推开，小葡萄站在风雪中，怀里抱着一个金属盒子。

“你们聊完了吗？”她的声音天真得诡异，“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她走进来，把盒子放在桌上。

盒子里是一台老式录音机，和一份标着“YX-07原始记忆备份”的磁带。

“要听听看吗？”小葡萄歪着头，“听听你真正的过去。”

林小满看向周沉。

他的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扣着扳机，像是随时会开枪打碎那台录音机。

但最终，他放下了枪。

“这是你的选择。”他说，“但记住，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也无法忘记。”

林小满伸手，按下了播放键。

磁带转动，沙沙的噪音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哭声——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她才西岁！”

林小满的手猛地一颤。

那是她真正的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