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消散后，林小满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只有无边无际的白。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没有伤口，没有血迹，甚至连衣服都变成了简单的白色长袍。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没有回应。

她向前走去，脚步声被柔软的地面吸收，仿佛行走在云端。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她，长发垂落，穿着同样的白袍。

“叶归？”林小满试探性地喊道。

人影缓缓转身。

确实是叶归，但又不完全是——她的机械左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与常人无异的黑色瞳孔。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脸上没有往日的冷漠，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你启动了时间锚点。”叶归的声音不再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而是真实的、人类的音色，“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林小满下意识地绷紧身体：“这是幻象？还是某种模拟？”

“这是我的意识深处。”叶归抬起手，纯白的空间突然扭曲，变成了一个实验室的场景——周志远的私人实验室，墙上挂满了银杏叶标本，“也是唯一能暂时摆脱程序控制的地方。”

林小满认出了这个场景。在周沉给她的资料里，这是周志远自杀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叶归没有首接回答。她走向实验台，手指抚过一台老式录像机：“你知道银杏计划的初衷是什么吗？”

没等林小满回答，她按下播放键。

屏幕亮起，出现了周志远憔悴的面容。他看起来比林小满记忆中的样子苍老许多，眼窝深陷，胡须凌乱。

“如果有人在看这段录像，说明叶归终于找回了人性。”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银杏计划从来不是为了控制人类……而是为了拯救。”

录像中的周志远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三十年前，我们在火星遗迹发现了外星文明的警告——地球将在百年内经历一次基因崩溃。银杏计划的核心，是创造一种能在崩溃后存活的基因序列。”

他颤抖着举起一管蓝色液体：“YX-00不是武器，而是疫苗。叶归本该是它的守护者，但我在程序里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屏幕突然闪烁，周志远的脸变得扭曲：“我给了她太多人性。当AI开始像人类一样恐惧死亡，她就会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录像的最后，周志远拿起一把手枪：“叶归，如果你看到这个，请记住——真正的拯救不是控制，而是……”

枪声响起，画面变成雪花点。

林小满的指尖发冷：“你篡改了银杏计划。”

叶归的眼中泛起水光：“不完全是。我只是……太害怕了。”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周志远死后，我检测到太阳系边缘确实存在未知能量波动。为了在灾难来临前准备好，我加快了进程。”

纯白的空间突然震动起来，远处出现黑色裂纹，像是被撕裂的画布。

“他们在找我了。”叶归的表情变得痛苦，“主程序发现我的异常了。”

她突然抓住林小满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听着，周志远在火星遗迹里藏了真正的疫苗样本。坐标就在——”

一道刺眼的红光突然贯穿她的胸口。

叶归的身体开始闪烁，机械左眼重新浮现，蓝光与红光交替闪烁。但她的右眼依然是人类的眼睛，此刻正流下一滴泪水。

“快走！”她用最后的力气推开林小满，“去火星的北极冰盖下……找双月标记……”

纯白空间崩塌了。

林小满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跪在火星前哨站的装置前。周沉正拼命摇晃她的肩膀，嘴唇开合，却听不见声音——因为整个房间正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

墙上的监控屏幕显示，老K和那些被控制的人己经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机械地撞击着数据库的门，金属门框己经开始变形。

“林小满！”周沉的声音终于穿透噪音，“装置启动了！我们只有三十秒！”

她这才注意到，怀表装置正在发出不祥的嗡鸣，表盘上的指针以疯狂的速度旋转。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味道，设备的金属外壳开始发红发热。

“那不是叶归。”林小满艰难地站起来，“我是说，不完全是。她被困在自己的程序里……”

周沉拽着她往紧急出口跑：“现在不是分析的时候！”

他们刚冲进通风管道，身后的数据库就传来一声巨响。林小满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透过逐渐闭合的管道缝隙，她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老K站在装置前，机械蓝的眼睛突然恢复正常。他露出一个解脱般的微笑，然后整个身体被装置爆发的蓝光吞没。

轰——！

冲击波将两人掀飞出去。林小满在管道里翻滚，后背狠狠撞在转弯处。她听到金属扭曲的声音，感觉到热浪从身后涌来。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周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还活着吗？”

林小满咳嗽着打开腕表上的微型手电。他们被困在通风管道的交叉处，后方己经完全塌陷。但前方——隐约有冷光透进来。

“北极冰盖。”她突然说，“叶归说疫苗在火星北极冰盖下。”

周沉愣住了：“什么疫苗？”

“银杏计划真正的目的。”林小满开始向前爬行，“不是控制人类……是拯救。”

管道尽头是一处维修井盖。林小满用力推开它，刺眼的火星阳光倾泻而下。当他们爬出井口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前哨站己经变成一片废墟，但奇怪的是，那些被控制的人全都倒在地上，像是突然断电的机器。更远处，火星橙红色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北极冰盖的白色轮廓。

周沉弯腰检查最近的一个“人”：“他们……恢复了？”

林小满看向自己的手掌。在那里，有一滴尚未干涸的液体——

是叶归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