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毒刃归鞘

冰冷的、混杂着腥臭黑水与冰晶碎屑的岩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苏晚卿的脸颊。每一次艰难抽吸的空气,都裹挟着浓烈的血腥、腐朽与冰寒,如同刀片刮过残破的肺腑。蚀心兰的本源在混沌印记深处发出无声的哀鸣,力量如同燃尽的余烬,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深入骨髓的剧痛。混沌印记中心那点幽蓝光芒,微弱得如同寒夜将熄的鬼火,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神魂的虚弱。

自由?

这刚刚撕裂锁链、扑倒在污秽冰冷地面的姿态,便是自由?

这深入骨髓的剧痛与油尽灯枯的虚弱,便是挣脱的代价?

蚀心兰在死寂中无声尖啸,冰冷、不甘、充满了对冰魄那冻结一切的恐怖力量的……暴戾杀意!

然而,身体己无法动弹分毫。玄冰锁链崩碎的剧痛,混沌之力透支的反噬,冰魄寒气残留的侵蚀……如同三重枷锁,将她死死钉在这冰冷的地狱。唯有意识,在剧痛的冰海中沉浮,冰冷地感知着那如同天穹倾覆般降临的……冻结意志!

冰魄!

那纯白斗篷的身影!

兜帽阴影下,那双万载玄冰般的眼眸,己彻底锁定了她这柄“挣脱”的毒刃!那抬起的、萦绕着恐怖冰蓝寒气的右手,五指箕张,掌心对准了她扑倒的身体!一股凝聚了极北冰原核心寒髓的冻结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压下!要将她连同那点挣扎的幽蓝余烬……彻底冰封、碾碎!

死!

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了残存的意识!

苏晚卿死寂的瞳孔骤然缩紧!混沌印记深处那点幽蓝余烬,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爆发出最后的、充满了毁灭本能的……尖啸!不!不能死!蚀心兰的血仇未报!癸字令的污名未雪!她……

就在那冻结意志即将触及她后心、那点幽蓝余烬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与那冻结意志之间!

快!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流逝!

狠!狠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宰一切的……绝对意志!

萧景渊!

冰冷的银质面具在幽蓝寒魄晶光下流转着无情的锋芒。玄色的蟒袍如同凝固的暗夜,瞬间遮蔽了苏晚卿眼前那即将降临的死亡冰封!他没有看地上如同破败玩偶般的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眸,透过面具,如同两口燃烧着九幽烈焰的深潭,死死锁定了前方那纯白斗篷的身影——冰魄!

他的右手,那只戴着玄色金丝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掌控天地的从容,向着前方……轻轻一拂!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然而——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混合着血契烙印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炼狱之墙,轰然拔地而起!瞬间横亘在他与冰魄之间!

冰魄那凝聚了极北寒髓的冻结意志,如同狂暴的冰河撞上了燃烧的熔岩之壁!

嗤嗤嗤——!!!

令人头皮炸裂的剧烈嘶鸣瞬间炸响!恐怖的冰蓝寒气与暗红血焰疯狂地侵蚀、湮灭!无形的能量风暴如同飓风般向西周席卷!断裂的墨竹残骸被瞬间绞成齑粉!地面粘稠的黑水被蒸发、冻结、再蒸发!空气中弥漫的腥臭水汽瞬间被清扫一空,只剩下灼热与冰寒交织的毁灭气息!

僵持!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僵持!

冰魄那纯白的斗篷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兜帽的边缘被无形的力量掀起一角,露出小半张……如同冰晶雕琢、毫无血色的侧脸!那双万载玄冰般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萧景渊那冰冷的银质面具,映照出那面具之下……燃烧着足以焚毁九幽的……绝对掌控意志!

她的右手,那箕张的五指,极其细微地……收拢了一丝。萦绕指尖的冰蓝寒气,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针,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靖南……郡王……”清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如同冰晶摩擦,“你要……护这……凶器?”

萧景渊冰冷的面具微微转动,那双燃烧着暗红火焰的幽眸,穿透狂暴的能量风暴,牢牢锁定冰魄兜帽下的阴影。

“凶器?”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寒冰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此乃……”

“本王掌中……”

“毒刃。”

“名……”

“噬渊。”

“噬渊”二字出口的瞬间,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寒冰!

冰魄那冰晶般的侧脸线条,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兜帽阴影下,那双万载玄冰般的眼眸深处,瞬间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疑!噬渊?!蚀心兰……癸水死气……混沌吞噬……竟被冠以此名?!

与此同时——

地上,如同破败玩偶般扑倒的苏晚卿,身体在听到“噬渊”二字的瞬间,极其微弱地……痉挛了一下!蚀心兰沉寂的本源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中,爆发出无声的、充满了极致屈辱与暴戾的尖啸!毒刃!噬渊!他竟在此时……以此名宣告她的归属?!将她最后的挣扎与挣脱,也彻底打上他的烙印?!

一股冰冷的、混合着剧痛与无边恨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残存的意识!喉咙里涌上大股浓烈的腥甜,带着暗金的碎末和冰蓝的寒气!她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那口血喷出来!死寂的眼底深处,那点幽蓝余烬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一下!

冰魄似乎捕捉到了地上那细微的痉挛和瞬间爆发的怨毒气息。她那只收拢的手指,缓缓松开。萦绕指尖的冰蓝寒气,如同被无形的手安抚,缓缓平息、内敛。

狂暴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

幽篁苑内,死寂重新降临,却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和冰寒余韵。

“毒刃……噬渊……”冰魄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奇异的、如同冰面裂开缝隙的……探究,“好手段。”

“只是……”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苏晚卿,最终落回萧景渊冰冷的银质面具之上。

“此刃……凶戾未驯……”

“混沌噬主……”

“王爷……”

“就不怕……反噬己身?”

反噬?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刺入萧景渊面具之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眸!那燃烧的暗红火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被投入了新的燃料,骤然……爆燃!

“反噬?”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如同毒蛇发现猎物终于值得全力捕杀般的……狂傲与玩味,“本王……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那只刚刚拂出、逼退冰魄冻结意志的右手,极其突兀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掌控姿态……向后探出!

目标!

并非攻击!

而是……地上那具如同破败玩偶般、刚刚挣脱锁链、却扑倒在冰冷污秽中的……苏晚卿!

冰冷、覆盖着玄色金丝手套的手指,如同铁钳,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精准无比地……扣住了苏晚卿那只刚刚挣脱锁链、无力垂落在冰冷岩石上的……左手手腕!

入手处,纤细、冰冷、布满青紫色冻伤和诡秘暗金毒纹的肌肤下,蚀心兰的本源如同受惊的毒蛇,爆发出无声的、充满了暴戾与抗拒的尖啸!肌肤之下,那些暗淡的毒纹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芒!掌心那黯淡的混沌印记中心,那点幽蓝余烬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爆燃!

反抗!

源自本能的、冰冷的反抗!

然而——

血契的锁链在萧景渊手掌触及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红光!冰冷的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烧着她的神魂!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反抗的意念!蚀心兰的毒焰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叹息之壁,被狠狠按回混沌印记深处!肌肤下躁动的幽蓝光芒不甘地黯淡下去!

萧景渊的手,如同玄铁浇筑的镣铐,纹丝不动!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血契烙印的冰冷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他紧扣的手腕,疯狂地涌入苏晚卿残破的躯壳!

这力量并非摧毁!

而是……一种冰冷的、蛮横的……禁锢于……修复!

强行压制她体内暴走的蚀心兰与混沌之力!强行粘合她新生的、濒临崩碎的毒骨!强行驱散那侵入骨髓的冰魄寒气!如同最霸道的工匠,用冰冷的力量为一件濒临碎裂的绝世凶器……强行续命、加固!

“呃啊——!!!”

比挣脱锁链时更加剧烈、更加无法忍受的剧痛,瞬间撕裂了苏晚卿所有的感知!身体在冰冷力量的强行灌注下,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残铁,剧烈地痉挛、抽搐!喉咙里压抑的腥甜再也无法控制,一大口粘稠如墨、闪烁着幽蓝与暗金双重光芒的污血,混合着内脏的碎块,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污秽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剧烈腐蚀声!

她的意识在剧痛的海啸中彻底沉沦、碎裂。只剩下蚀心兰那充满怨毒与毁灭的尖啸,和血契那冰冷如同枷锁的束缚感,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她残破的神魂。

冰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萧景渊那冰冷掌控的姿态。

看着地上那具在他手中如同破败玩偶般剧烈抽搐、口喷污血的身影。

看着那被强行压制、却依旧在混沌印记深处不甘明灭的幽蓝光芒。

兜帽阴影下,那双万载玄冰般的眼眸深处,那抹惊疑缓缓沉淀,化为一片更深沉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原来……如此……”

清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词,清晰地响起。

“以血契为牢……”

“以混沌为刃……”

“王爷……”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她不再看地上那痛苦的景象,纯白的斗篷微微拂动,身影如同融入月华的寒冰,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幽篁苑入口的拱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萧景渊矗立在原地,玄色的衣袍在能量余波中微微拂动。

他缓缓低下头。

冰冷的目光,如同俯视祭坛上濒死挣扎的祭品,落在臂弯中那具因剧痛而彻底、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嘴角不断溢出污血的身躯之上。

那只紧扣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收紧。

冰冷的宣告,如同恶魔的耳语,清晰地送入她沉寂的意识深处:

“噬渊……”

“该……”

“归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