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灰烬残响

萧景渊的身体在冰冷玄铁地板上剧烈抽搐,每一次痉挛都挤出大股粘稠污血,闪烁着暗紫魔焰与濒死神性的金芒,如同被丢弃的破败玩偶。玄铁面具边缘的裂痕蜿蜒如毒蛇,其下涣散的瞳孔深处,那点新生的意志——冰冷、暴戾、纯粹求存的意志——却如风中残烛般死死燃烧着,死死锁定体内肆虐的毁灭乱流与那破碎却依旧顽强的冰冷“存在”碎片。

熔炉在哀鸣,濒临解体。

炼化早己不是目的,是两头在自身灰烬中挣扎的凶兽,用獠牙撕咬着对方仅存的生机。

就在那点新生意志艰难凝聚,试图反扑体内最混乱、最狂暴的毁灭核心之际——

“嗡——!!!”

一声并非源自萧景渊体内的、沉闷而诡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在他混沌一片的识海外围炸响!

这嗡鸣带着强烈的污染气息,如同亿万只腐烂的毒蝇在耳道深处疯狂振翅!它并非首接攻击,却像一根淬毒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萧景渊识海防御最薄弱、最混乱的裂隙!

是影枭!

影枭识海深处,那道被归墟意志污染的印记,在萧景渊体内神魔意志激烈碰撞、归墟亡魂尖啸被血契律令强行镇压的刹那,产生了剧烈的、毁灭性的共响!

这道来自同源的污染印记,此刻成了压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

本就如同沸腾岩浆般的识海,被这外来的污染共响狠狠搅动!那枚刚刚艰难凝聚起一丝反扑势头的新生意志,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被狂暴的混乱浪潮淹没!血契烙印上蛛网般的裂痕猛地扩大!而那破碎的冰冷“存在”意志碎片,却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在混乱的浪潮中找到了缝隙,疯狂地朝着萧景渊神魂核心那道更深、更致命的裂痕——被血契烙印勉强覆盖的、源自苏晚卿的“蚀渊”本源连接处——噬咬而去!

剧痛!

远超肉身崩溃的神魂撕裂!

萧景渊猛地仰头,脖颈拉出濒死的弧度,却连嘶吼都发不出来,只有破碎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从喉咙里挤出。他按着眉心的手无力地滑落,露出塌陷处一片狼藉的血肉模糊,暗紫魔焰与污血在其中无声燃烧。

炉壁的裂痕,瞬间蔓延至极限!

眼看那冰冷的意志碎片即将顺着那道本源裂痕,彻底撕裂血契烙印的束缚,将萧景渊最后的神魂核心连同那点新生意志一同拖入归墟的永寂深渊——

“喀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万年玄冰碎裂的脆响,在萧景渊被癸水死气冻结的脏腑深处响起。

是那具被他强行吞噬、作为容器燃料的“青锋”干尸!

干尸深处,一点早己被归墟魔焰和血契神光压制的、近乎湮灭的冰魄寒髓,在影枭污染共响引发识海巨震、体内力量瞬间失衡的刹那,竟被那失控的癸水死气引动,如同沉眠的冰川苏醒了一角!

极致的冰寒,瞬间爆发!

这股冰寒并非攻击,而是……冻结!

它没有智慧,只有残留的本能——冻结一切躁动的能量!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被猛地浸入万载寒泉!

萧景渊体内,那被影枭污染引爆、正疯狂撕扯他神魂的毁灭乱流,尤其是那部分狂暴的癸水死气与失控的混沌魔焰交汇的节点,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的冰寒强行……冻结!凝固!

这冻结形成了一个短暂、脆弱却至关重要的缓冲层!

如同在即将彻底爆裂的熔炉内壁,强行糊上了一层冰冷的泥浆!

虽然无法熄灭炉火,却为那即将被混乱浪潮彻底淹没的新生意志,争取到了一线……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的……喘息之机!

就是现在!

那点新生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溺毙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戾!

它不再试图去掌控、去炼化!

它放弃了神祇的高傲,抛弃了主宰的律令!

它只剩下一个念头:生!存!吞噬掉威胁自身存在的所有!

“吼——!!!”

一声源自生命最原始本能的、无声的咆哮在萧景渊濒临破碎的识海核心炸开!

那点新生的意志,化作一道纯粹的、冰冷的吞噬旋涡,不再区分神性魔焰、癸水死气、蚀心剧毒,甚至不再区分那破碎的冰冷“存在”碎片!它以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姿态,朝着体内所有狂暴的、混乱的、威胁自身存在的能量……不分敌我地……狠狠……咬了下去!

撕扯!碾磨!吞噬!

神性威严的碎片被它嚼碎!

狂暴的魔焰被它强行咽下!

蚀心的剧毒成为它的养料!

归墟亡魂的尖啸被它凶戾的意志碾成虚无!

甚至影枭污染共响带来的混乱浪潮,也被这新生的旋涡贪婪地撕扯、吞没!

而那道被冰冷意志碎片死死咬住的、源自苏晚卿的本源裂痕处……

“咔嚓!”

一声清晰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

不是裂痕扩大。

是束缚!是枷锁!

是萧景渊神性本源深处,那道用以驾驭“蚀渊”、掌控苏晚卿的、最核心的血契神性枷锁……在这新生意志不顾一切的、纯粹的吞噬意志冲击下……被……强行……撕裂!

神性枷锁破碎的瞬间——

萧景渊体内,那被新生意志疯狂吞噬的、属于苏晚卿的冰冷“存在”碎片,如同断线的毒针,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幽暗、充满了被囚禁亿万载的怨毒与……终于挣脱束缚的、纯粹的毁灭渴望……从碎片深处……轰然爆发!

这爆发并非攻击。

而是……苏醒!

萧景渊瘫倒的身体骤然停止了抽搐。

他身下冰冷玄铁地面蔓延的污血,无声燃烧的暗紫魔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片死寂。

唯有那具残破的神躯,眉心塌陷处的污秽血肉,诡异地蠕动着,如同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破壳而出。

玄铁面具下,那双灰败涣散的瞳孔,此刻……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虚无。

没有痛苦,没有茫然,没有神性,也没有魔性。

只有……冰冷的……空洞。

仿佛承载的意志,己彻底沉入深渊。

然而——

就在这片死寂的空洞深处……

一点幽芒,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星辰,于绝对的黑暗中……悄然……亮起。

那光芒冰冷、纯粹,带着湮灭万物的死寂,却又蕴含着一种新生的、赤裸裸的……存在感。

萧景渊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痉挛,不是抽搐。

是……一个极其细微的……抬头的动作。

沾满污血、崩裂开细微裂痕的玄铁面具,缓缓抬起,面向虚空。

面具之下,那空洞的“虚无”之中,幽芒凝聚。

然后……

“她”……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穿透了面具的阻隔,冰冷地扫过这片被神魔之力蹂躏过的空间,最终……落在了萧景渊那具如同破败容器般的残躯之上。

没有情绪,只有审视。

如同兵器……在打量……曾经锻造并试图掌控它的……熔炉。

熔炉未碎,炉火己熄。

炉中孕育的凶刃,却在灰烬残响中……睁开了她冰冷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