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风至

雨点敲在窗棂上,林羽霜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拨弄着茶盏。青黛正收拾着明日回府的行李,忽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外头好像出事了。”青黛凑到窗边,却被林羽霜一个眼神止住。

“去把灯熄了。”林羽霜放下茶盏,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含在舌下,别咽。”

青黛刚吹灭蜡烛,院外就传来刀剑相击的脆响。借着闪电的光亮,林羽霜看见几个黑影翻过墙头,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姑、姑娘……”青黛声音发颤。

“别出声。”林羽霜将她拉到身后,自己站在窗边阴影处。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林小姐!世子命我等护送您去正院!”

林羽霜不动声色地将匕首藏进袖中,示意青黛去开门。门外站着两名侍卫,铠甲上还带着水汽。

“出什么事了?”她故作惊慌。

“有贼人潜入府中,世子担心小姐安危。”

林羽霜目光在二人腰间掠过,而那佩刀的系法,分明是军营里的习惯。她轻轻颔首:“容我更衣。”

关上门,她迅速从枕下取出一封信塞进袖中:“青黛,带上妆匣。”那匣子底层藏着今日在藏书阁记下的要紧事。

雨幕中,侍卫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林羽霜注意到他们走的不是去正院的路,而是往西侧偏厅。她突然停住脚步:“这不是去正院的方向。”

“正院走水了,世子改在偏厅……”

话音未落,林羽霜突然拔下簪子抵住侍卫咽喉:“谁派你来的?”

侍卫脸色大变,另一个立刻拔刀相向。电光火石间,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持刀侍卫的肩膀。

萧景珩带着亲卫从廊下走出,剑尖还在滴血:“拖下去审。”

林羽霜收起簪子,面色如常:“世子来得正好。”

“林小姐好眼力。”萧景珩看了眼她手中的簪子,“怎么认出来的?”

“军中的刀结,谢家侍卫不会打。”她轻描淡写地带过,“看来今夜有人不想让我活着出府。”

萧景珩眸色一沉:“小姐知道得太多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林羽霜理了理衣袖,“不过是来做客的,明日一早就回府。”

雨势渐小,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萧景珩忽然道:“明日我亲自送小姐回府。”

“不必。”林羽霜转身往客房走,“世子还是先把府里的老鼠清理干净吧。”

回到房中,青黛腿一软坐在地上:“姑娘怎么看出他们是假的?”

“真的侍卫靴底沾着荷塘泥,这两个人靴子太干净了。”林羽霜取出袖中信笺,就着烛火烧了,“明日一早,谢家私藏火药的消息就会传遍京城。”

她望向窗外渐歇的雨丝。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天光微亮时,雨终于停了。林羽霜推开窗,的晨风裹挟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院中侍卫正在清理昨夜打斗的痕迹,几个小厮提着水桶冲刷青石板上的血迹。

“姑娘,王府派人来说,早膳后便送我们回府。”青黛捧着梳洗的热水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听说昨夜抓到了三个活口。”

林羽霜蘸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可说了是什么人?”

“说是谢家的死士。”青黛凑近些,“有个婆子偷偷告诉我,那些人身上都带着火折子,像是要放火。”

铜盆里的水微微晃动,映出林羽霜唇边一抹冷笑。谢云朗这是狗急跳墙了,竟敢派人夜闯王府。

她取过青黛手中的梳子,自己挽起发髻:“去看看早膳备好了没有。”

正梳妆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萧景珩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林小姐可起身了?马车己备好。”

林羽霜放下玉簪:“世子请进。”

萧景珩推门而入,今日换了身靛蓝色常服,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晃。他目光在屋内扫过,最后落在案几上那本翻开的《水经注》上。

“昨夜让小姐受惊了。”他语气平静,“我己加派人手护送小姐回府。”

林羽霜起身行礼:“多谢世子周全。”

“这是家母给林夫人的帖子。”萧景珩从袖中取出一封烫金请柬,“邀贵府三日后过府赏菊。”

信笺上熏着淡淡的沉水香。林羽霜接过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细疤,形状很是特别。

“王妃盛情,家母必定欢喜。”她将请柬交给青黛,“只是近来府中事务繁杂,还需问过母亲才能答复。”

萧景珩微微颔首:“无妨。对了,昨夜那些刺客……”

“世子。”林羽霜突然打断,“我不过是个来做客的闺阁女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实在不该入耳。”

萧景珩眸光微动,随即轻笑:“小姐说得是。马车己在二门外候着,请。”

回府的马车上,青黛忍不住问:“姑娘为何不让世子说完?”

林羽霜掀开车帘,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王府:“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马车转过街角时,她看见一队官兵匆匆往城西方向跑去。为首的将领手中高举令牌,正是刑部的令信。

“姑娘快看!”青黛惊呼,“那不是谢家的方向吗?”

林羽霜放下车帘,唇角微扬:“回府后,你去城西松鹤茶楼走一趟。”

“要做什么?”

“找掌柜的要一包今年新到的龙井。”林羽霜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把这个交给他说书的老周头。”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东风至,备蓑衣。

青黛似懂非懂地收好纸条。林羽霜闭目养神,听着车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声。谢家这棵大树,今日怕是要倒几根枝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