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书房时,日头己经偏西。林羽霜走在回廊上,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低语声。
“听说谢二公子在狱中写了血书,说是要面圣陈情……”
“嘘,小声些。这事牵连甚广,连兵部赵大人都被叫去问话了……”
林羽霜驻足听了片刻,转身往自己院中走去。刚进院门,青黛就急匆匆迎上来。
“姑娘,茶楼的老周头让我带话,说蓑衣己经备好,只等东风了。”
林羽霜微微颔首,从妆匣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递给青黛:“明再去一趟,把这个交给老周头。”
印章底部刻着一个繁复的“霜”字,正是她及笄时父亲特意请人刻的。青黛双手接过,小心地收进荷包。
“姑娘,还有一事。”青黛压低声音,“苏家派人来递帖子,说是苏小姐邀您明日去游湖。”
林羽霜正在梳发的手微微一顿。铜镜中映出她唇角一抹冷笑:“回话,就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聚。”
苏玉婉此时邀她游湖,无非是想探听谢云朗的消息。这对鸳鸯倒是情深,一个在狱中写血书,一个在外奔走。
夜色渐深时,林羽霜独自坐在灯下,将今日所得细细梳理。父亲给的漕运纪要,萧景珩师父的死,谢家的私盐买卖,还有那枚刻着“霜”字的玉佩……
她忽然想起前世临死前,谢云朗那句充满恨意的“你父亲当年为了攀附权贵,逼死我生母”。当时她只当是谢云朗找的借口,如今看来,或许真有其事。
烛火忽然爆了个灯花。林羽霜起身推开窗,夜风送来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城西大牢里,谢云朗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轻轻着腕间的玉镯,忽然有了主意。
次日清晨,林羽霜刚用过早膳,门房就来报,说是靖北王府的马车到了。
“这么早?”青黛惊讶道,“赏菊宴不是明日吗?”
林羽霜放下茶盏:“去看看。”
府门外停着的不是寻常马车,而是一辆简朴的青帷小车。车帘掀起,露出周先生笑眯眯的脸。
“林小姐,世子命老朽来接您去个地方。”
林羽霜眸光微动:“去哪儿?”
“去了便知。”周先生递上一封信笺,“世子说,小姐看过自会明白。”
信笺上只有寥寥数字:欲知谢家旧事,请随周伯一行。
字迹瘦劲有力,正是萧景珩的手笔。林羽霜沉吟片刻,转身对青黛道:“去告诉母亲,我出门一趟。”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渐渐驶向城西。林羽霜透过纱帘,看见路边行人渐稀,最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前。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萧景珩一身素色常服立在阶前,手中执着一卷书册。
“林小姐。”他微微颔首,“冒昧相邀,还望见谅。”
林羽霜下车行礼:“世子这是?”
“此处是先师旧居。”萧景珩侧身引路,“有些事,在这里说更为妥当。”
小院清幽,庭中一株老梅己有合抱之粗。正堂陈设简朴,唯有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格外醒目。画中人身着戎装,眉目间与萧景珩有七分相似。
“先师姓沈,单名一个铮字。”萧景珩在画像前上了一炷香,“二十年前任漕运总督,掌管江南六省水运。”
林羽霜凝视着画像中人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将军与谢家……”
“谢家现任家主谢谦,当年不过是先师麾下一名书吏。”萧景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为谋漕运之利,他勾结水匪,在先师巡视漕运时设伏。”
林羽霜心头一震。前世谢云朗口口声声说她父亲逼死他生母,莫非与此事有关?
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萧景珩从案几抽屉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先师临终前留下的。”
信纸己经脆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林羽霜小心接过,只见上面详细记载了谢谦勾结水匪的证据,末尾还提到了一个名字——林远。
那是她父亲的表字。
“这……”她指尖微颤,“家父与此事有何关联?”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玉镯上:“先师遇害前,曾将此信交予挚友保管。那位挚友,正是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