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霜随着青黛穿过回廊,迎面拂来的风里夹着淡淡梅香。她指尖轻轻抚过廊柱上雕刻的海棠花纹,神色平静,仿佛方才的对话不过是闺阁闲谈。
“姑娘,夫人正在水榭那边等您。”青黛低声道,“听说今日靖北王妃也来了,正和几位夫人说话呢!”
林羽霜眸光微动,靖北王妃……前世她与这位王妃并无交集,只隐约记得她儿子萧景珩是个短命的世子,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脚步却未急着往水榭方向去,反而在转角处停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株白梅上。
那梅树枝干遒劲,花开得极好,素白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清冷孤傲。
“这花开得倒好。”她轻声道。
青黛笑道:“姑娘若喜欢,不如折一枝回去插瓶?”
林羽霜摇头:“不必了。花开得正好,折了反倒可惜。”
她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几位夫人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她母亲林夫人,身旁跟着一位身着绛紫色华服的妇人,想必就是靖北王妃。
林羽霜立刻垂眸行礼,姿态端庄,挑不出一丝错处。
“这就是羽霜吧?”靖北王妃声音温和,带着几分打量,“许久不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林羽霜抬眼浅笑:“王妃谬赞了。”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靖北王妃。对方约莫西十出头,眉目间透着几分英气,虽衣着华贵,却无半分浮夸之气,反而显得沉稳大气。
“这孩子性子静,平日里就爱看书。”林夫人笑着拉过她的手,“前几日还缠着她父亲问些朝堂上的事,说是好奇。”
林羽霜指尖微微一僵。她这几日确实有意无意地向父亲打听朝中动向,尤其是谢家的底细,却不想母亲竟当着外人的面说了出来。
靖北王妃却似乎来了兴趣:“哦?姑娘对朝政也有兴趣?”
“不过是些粗浅的好奇罢了。”林羽霜垂眸,语气谦逊,“父亲常说,女子虽不必涉足朝堂,但也不能对天下事一无所知。”
“林尚书教女有方。”靖北王妃点头,眼中多了几分赞赏,“我那儿……”
她话未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群贵女匆匆往花园另一头走去,神色间带着几分兴奋。
“怎么回事?”林夫人皱眉。
一个小丫鬟快步跑来:“回夫人,是谢家公子在梅林那边题诗,引得众人围观呢。”
林羽霜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谢云朗惯会做这些风雅之事,前世她便是被他的才情所惑,如今想来,不过是刻意为之的伎俩。
“羽霜要不要也去看看?”林夫人笑道,“你们年轻人总爱这些。”
靖北王妃却忽然开口:“题诗作赋虽是雅事,但大庭广众之下,未免有些哗众取宠之嫌。”她语气平淡,却一针见血。
林羽霜心中微动。这位王妃倒是眼光毒辣,一眼看穿谢云朗的做派。
“王妃说得是。”她轻声道,“女儿还是陪母亲和王妃说话吧!”
林夫人有些诧异,但碍于王妃在场,也没多说什么。靖北王妃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羽霜一眼,似乎对她的选择颇为意外。
几人正要移步水榭,忽见苏玉婉匆匆赶来,发髻己重新梳好,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夫人,王妃。”她行礼后,目光闪烁地看向林羽霜,“羽霜妹妹,谢公子方才作了一首咏梅诗,大家都说好呢!你不去看看吗?”
若是前世,林羽霜定会欣然前往。可此刻,她只是微微一笑:“我正陪母亲和王妃说话,怕是不得空。”
苏玉婉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可是……”
“玉婉。”靖北王妃突然开口,语气不咸不淡,“你母亲方才在寻你。”
苏玉婉脸色一变,连忙告退。林羽霜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靖北王妃似乎对苏玉婉颇为冷淡,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缘故?
“王妃与苏家相熟?”林夫人好奇道。
靖北王妃淡淡道:“谈不上熟。只是苏家那位小姐,前些日子在别处赏花会上闹了些不愉快。”
她点到即止,却让林羽霜心头一跳。前世她竟不知苏玉婉还有这等事,看来这对男女背地里做的勾当,远不止她知道的那些。
水榭中茶香袅袅,几位夫人闲话家常。林羽霜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应答几句,既不显得过于热络,也不失礼数。
“羽霜平日都读些什么书?”靖北王妃忽然问道。
“不过是些诗词杂记。”林羽霜斟酌着回答,“近来偶尔翻看《水经注》,觉得颇有意思。”
“《水经注》?”靖北王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书可不常见于闺阁之中。”
林羽霜浅笑:“偶然在父亲书房看到,觉得其中记载的山川地理甚是有趣。”
她没有说,这是她特意找来看的。前世谢云朗曾提过,他外祖家与江南漕运有些关联,而《水经注》中正记载了不少漕运要道。
靖北王妃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我府中有套前朝孤本的《山海经注疏》,你若感兴趣,改日可来看看。”
林羽霜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多谢王妃厚爱。”
她隐约觉得,这位王妃似乎别有深意。但无论如何,这或许是个机会,一个接近靖北王府,了解萧景珩的机会。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