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将散时,天色己近黄昏。林羽霜站在回廊下,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霞光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浅金色。
青黛捧着一件藕荷色斗篷过来,轻声道:“姑娘,起风了。”
林羽霜拢了拢斗篷,指尖触到内衬上精致的暗纹刺绣。这是母亲特意为她准备的,说是京中时新的样式。
前世她对这些穿戴并不上心,如今却明白,这些细节往往藏着许多讯息。
“林姑娘。”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羽霜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毕竟谢云朗的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缓缓转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笑意:“谢公子。”
谢云朗今日换了件竹青色长衫,腰间玉佩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他手中执着一卷诗笺,姿态优雅:“方才在梅林题诗,可惜未见姑娘赏评。”
“公子才情出众,何须我来品评。”林羽霜语气平和,既不热络也不冷淡,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
谢云朗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惯常引以为傲的风采,在这位林小姐面前似乎毫无作用。
“姑娘过谦了。”他微微倾身,袖间沉水香若有若无地飘来,“听闻姑娘近日研读《水经注》,想必见识不凡。”
林羽霜眸光微动。她与靖北王妃的谈话,竟这么快就传到了他耳中?看来这赏花宴上,眼线倒是不少。
“不过是随手翻看,谈不上研读。”她轻轻移步,让回廊的柱子隔在两人之间,“公子消息倒是灵通。”
谢云朗笑意微僵,随即恢复如常:“恰巧听人提起罢了。说起来,家中有几册古籍,若姑娘有兴趣……”
“谢公子。”一道清冷的女声打断了他。靖北王妃不知何时己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时辰不早,该回了。”
林羽霜福身行礼,借机拉开了与谢云朗的距离。靖北王妃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淡淡道:“林小姐若有闲暇,不妨来王府坐坐。”
“多谢王妃厚爱。”林羽霜垂眸应道。
谢云朗识趣地退开,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翳。待他走远,靖北王妃忽然低声道:“谢家的茶,不好喝。”
林羽霜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王妃说笑了。”
“我从不与小姑娘说笑。”靖北王妃抬手理了理袖口,露出腕间一枚古朴的玉镯,“三日后未时,府中有赏琴会。”
话毕,她径首离去,留下林羽霜站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位王妃话中有话,分明是在提醒她什么。
“姑娘,夫人在催了。”青黛小声提醒。
林羽霜收回思绪,转身往马车方向走去。途经一处假山时,忽听山后传来压低的声音:
“那丫头今日怎么这般反常?”是苏玉婉的声音。
“急什么?”谢云朗的嗓音带着几分不耐,“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林羽霜脚步未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但她的唇角,却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欲擒故纵?他们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马车上,林夫人握着她的手问道:“今日与靖北王妃相谈甚欢?”
“王妃待人亲切。”林羽霜轻声道,“邀我三日后去王府赏琴。”
林夫人惊喜道:“这可是好事!靖北王府门第高贵,若能得王妃青睐……”
“母亲。”林羽霜打断她,声音轻柔却坚定,“女儿去王府,只为赏琴。”
林夫人怔了怔,看着女儿沉静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素来温顺的女儿,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车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没入远山。林羽霜望着渐暗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着斗篷上的暗纹。
三日后,或许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萧世子。
她倒要看看,这位前世早逝的靖北王世子,究竟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