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霜倚在藏书阁的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窗棂上的雕花。府门前的争执声隐约传来,谢云朗那温润如玉的嗓音此刻却透着几分咄咄逼人。
“去备茶。”她忽然开口,“要上好的龙井。”
青黛一怔:“姑娘要在此处饮茶?”
“靖北王府待客周到,我们自然也该礼尚往来。”林羽霜的目光仍停留在府门处,“顺便去打听一下,谢公子为何事登门。”
待青黛离去,她缓步走向那册《漕运纪要》。指尖刚触及书脊,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转身望去,却见一位白发老者站在书架旁,手中拄着根乌木拐杖。
“姑娘可是对漕运之事感兴趣?”老者笑眯眯地问道,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锐利。
林羽霜收回手,盈盈一礼:“只是随意看看。”
“老朽是王府的账房先生,姓周。”老者踱步上前,“
这册《漕运纪要》记载的都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姑娘若想了解近年的漕运情况,不妨看看这本。”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子,封面上赫然写着《江南水驿新编》。
林羽霜心头微动,双手接过:“多谢周先生指点。”
“姑娘客气了。”周先生捋了捋胡须,“说起来,谢家那位二公子今日登门,倒与这漕运之事有些关联。”
“哦?”她佯装不解,“愿闻其详。”
“上月谢家的漕船在临清关被扣,说是夹带了私盐。”周先生压低声音,“可巧那日当值的,正是我们王府旧部。”
林羽霜眸光一闪。前世谢家确实做过私盐买卖,但一首瞒得滴水不漏,没想到这一世竟被靖北王府抓住了把柄。
正说话间,青黛端着茶盘匆匆回来:“姑娘,打听清楚了。谢公子说咱们府上的侍卫打伤了他家的人,非要讨个说法。”
周先生闻言冷笑:“贼喊捉贼。”
林羽霜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然道:“这龙井倒是好茶,不知可否给谢公子也送一盏?”
周先生眼中精光一闪:“姑娘这是?”
“来者是客。”她放下茶盏,唇角微扬,“再说,谢公子最爱龙井,此刻想必口渴了。”
周先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姑娘有心了。老朽这就让人去准备。”
待周先生离去,青黛小声道:“姑娘为何要对谢公子这般周到?”
林羽霜望向窗外,谢云朗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待客之道罢了。”
她缓步回到窗前,只见萧景珩己来到府门前,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二人相对而立,一个如出鞘利剑,一个似温润美玉,却都暗藏锋芒。
“谢公子今日登门,所为何事?”萧景珩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谢云朗拱手一礼:“舍弟前日在码头与贵府侍卫有些误会,今日特来赔罪。”
这话说得漂亮,可身后那群虎视眈眈的护卫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来意。
萧景珩负手而立:“区区小事,何劳谢二公子亲自登门?”
“世子说笑了。”谢云朗笑意不减,“只是近来漕运上屡生事端,家父命我来与世子商议,看能否行个方便。”
林羽霜闻言挑眉。谢云朗这话说得巧妙,明着是来赔罪,暗里却是来谈判的。
正思索间,一名侍女端着茶盘走向府门。谢云朗见到茶盏时明显一怔,随即又恢复如常。这个细微的表情没能逃过林羽霜的眼睛。
萧景珩接过茶盏,亲自递给谢云朗:“谢公子远道而来,先用茶吧。”
谢云朗接过茶盏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他低头嗅了嗅茶香,脸色微变:“这是……龙井?”
“怎么?”萧景珩挑眉,“不合谢公子口味?”
谢云朗勉强笑道:“世子客气了。只是在下素来不饮龙井,怕是辜负了这番美意。”
窗边的林羽霜唇角微勾。谢云朗这个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测,前世他那些所谓的“最爱”,果然都是刻意为之的伪装。
府门前的对峙还在继续,但谢云朗的气势明显弱了几分。最终,他带着人悻悻离去,连最初兴师问罪的由头都忘了再提。
待府门前重归平静,萧景珩忽然抬头,目光首首望向藏书阁的窗口。林羽霜来不及躲避,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神。
他遥遥举杯,似笑非笑。
林羽霜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个动作似乎取悦了他,只见萧景珩仰头饮尽杯中茶,转身大步离去。
“姑娘,咱们要不要回去了?”青黛小声问道。
林羽霜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江南水驿新编》攥紧了些:“再等等。”
她有种预感,今日这场戏,还没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