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湾的月轮被油污染成锈红色。姜暖在集装箱底部的油污水里挣扎起身，手腕的铐链在锈蚀管道上刮出刺耳声响。海水正从弹孔急速涌入，腥咸液体己漫至腰际。

"省点力气吧嫂子。"季薇的声音从头顶货架传来。她晃着针管倚在集装箱门边，金发在渗漏的月光里像枯萎的葵花，"我哥的轮椅刚才沉底了，鲨鱼群正开宴呢。"

集装箱突然剧烈倾斜！货轮底舱传来连环爆炸的闷响。姜暖随废弃机床滑向角落，腰椎撞上尖锐齿轮的瞬间，她摸到季凛给的车钥匙——报警器红灯在油污中微弱闪烁。

海水淹没锁骨时，姜暖用牙齿咬开车钥匙底盖。微型拨号界面亮起，置顶联系人名称灼烫视线：

**我的γ星**

***

季凛在医疗舱挣脱心率监护仪。电极片扯落时带下皮肉，他抓起染血的卫星电话扑向窗边。公海定位图上，代表姜暖的红点与二十七道未接来电的轨迹重叠，像道陈年伤疤在夜色里溃脓。

"深度87米，水压超过救援极限。"船长将氧气面罩按回他脸上，"您左腿截肢伤口会爆裂——"

季凛的钛合金假肢踹碎防弹舷窗。咸腥海风灌入瞬间，他抓住垂降索跃入惊涛，绷带在风中绽开血莲。

"降压病会要你的命！"船长的嘶喊被浪涛吞没。

***

海水淹没鼻腔时，姜暖按下通话键。电流杂音中传来季薇的狂笑："真感人！残废还妄想——"

集装箱顶棚轰然炸裂！探照灯惨白的光柱里，季凛单手悬在首升机软梯上，空荡的左裤管在飓风中猎猎如旗。他右臂的狙击枪管还冒着青烟，子弹精准击穿姜暖的镣铐。

"抓住我！"他俯冲而下，伸出的手臂疤痕狰狞如蜈蚣。

海盗的快艇突然围拢！冲锋枪扫射将首升机逼退。季凛的软梯绞进螺旋桨，机身翻滚着砸向海面。火光吞没视野那刻，姜暖看见他割断安全绳，连人带轮椅坠入爆炸中心！

"季凛——！"她的嘶喊被巨浪摁回喉咙。

集装箱在爆炸波中解体。姜暖随钢架沉向深海，意识模糊间瞥见轮椅残骸里浮出人影——季凛用匕首扎进大腿断口，以剧痛刺激神经清醒。他扯下轮椅皮革捆住喷血的动脉，鲨鱼群的金色瞳仁己在暗流中浮现。

氧气耗尽前，姜暖被铁臂箍住腰身。呼吸面罩扣上她口鼻时，咸涩液体呛进肺管。季凛的断腿在身后拖出长长的血雾，鲨鳍割开波浪追咬而来。

"闭气..."他咬开救生衣充气阀，将姜暖推向水面。自己却转身抽出腿骨间的匕首，迎着鲨群潜去。

海面之上，救援首升机的光束如审判之剑劈落。姜暖浮出水面时，看见血色漩涡里浮起鲨尸，季凛的匕首插在最大那条的鳃裂处，刀柄刻着小小的星芒标记——那是她工作室的钢印。

救生艇捞起她时，深水炸弹的冲击波将海面拱成山峦。潜水员从血水里拖出季凛，他左腿断口插着半截鲨齿，右手却死死攥着从鱼腹掏出的丝绒盒。盒里蓝钻戒指的戒圈内侧，新刻的阿拉伯文在探照灯下浮现：

**"我的赎罪"**

***

高压氧舱的观察窗外，姜暖看着医生锯断季凛膝盖下感染的胫骨。脓血溅上玻璃时，她想起波斯湾那轮锈红的月。

"截肢部位二次坏死，只能高位切除。"医生递来同意书，"另外他颅内有旧伤血肿..."

姜暖签字的钢笔划破纸张。病房里，季凛在高烧谵妄中撕扯绷带，钛合金关节在皮肉上磨出白骨。护士按住他挣扎的手臂，针头扎进血管时，他忽然安静下来，瞳孔倒映着姜暖的身影。

"展蓝..."他嘶声抓住她手腕，"你的蓝钻..."

姜暖掰开他染血的手指，露出掌心紧握的戒指。戒圈内阿拉伯文己被血肉模糊，但戒托上蓝钻的星芒刺进眼底——那分明是她"星穹"系列被盗的设计。

"季氏赞助的设计大赛..."姜暖的声音淬着冰，"获奖作品是剽窃我的'萤火'系列。"

季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扯过平板调出加密文件，指纹解锁时血滴染红屏幕。数据流瀑布般倾泻：徐世康余党与王室成员的交易记录，季薇的疗养院账户流水，以及...季容签署的"萤火系列买断书"。

"用抄袭者当饵..."季凛咳出带碎肉的血沫，"才能钓出保护伞。"

监护仪突然尖啸！颅内压飙升的警报中，季凛抽搐着蜷缩起来。医生冲进来注射镇静剂时，姜暖看见他断腿截面涌出黑血——鲨齿的毒素发作了。

手术灯亮如白昼。姜暖在同意书上签下名字，转身撞见季容立在走廊尽头。贵夫人手中的檀木佛珠啪嗒断裂，满地滚珠像散落的眼珠。

"他父亲跳楼前..."季容的声音枯如落叶，"也这样呕血。"

无影灯透过玻璃，将季凛开颅手术的血影投在走廊墙壁。姜暖弯腰捡起佛珠，檀香混着血腥冲入鼻腔。

"现在您有两个选择。"她将佛珠按进季容掌心，"当季氏集团的副董，或者当季凛的母亲。"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传来时，朝霞正染红波斯湾的油污。姜暖走进病房，将蓝钻戒指套上季凛缠满绷带的无名指。他颅骨嵌着钛网，呼吸面罩下传来模糊的气音：

"第...二十八通电话..."

姜暖俯身贴上他心口的纱布，听见微弱心跳震动着胸腔。

"嗯。"她吻去他眼角血痂，"这次接通了。"

窗外，货轮残骸正被海浪吞没。而某些比钻石更坚硬的东西，在断骨深处悄然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