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轻晃,唐周将齐焱放在龙榻上时,腕间红线骤然收紧,勒出一道红痕。他皱眉去扯,那红线却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别费力气了。”齐焱支起身子,寝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蔓延的诡异青纹,“囚仙锁认主后,除非朕死,否则……”
唐周冷笑打断:“陛下以为这玩意困得住我?”他并指成剑,灵力汇聚指尖,却在触及红线瞬间被弹开,整条手臂顿时酸麻不己。
齐焱忽然闷哼一声蜷缩起来,指节攥得发白。唐周下意识扶住他肩膀,触到一片冰凉冷汗。
“噬心蛊发作时都这样?”唐周掌心贴上他心口,温和的灵力缓缓渡入,“忍着点。”
灵力游走间,唐周发现齐焱心脉处盘踞着团黑气,每当他的灵力靠近,那黑气便如活物般撕咬反击。齐焱突然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够了!”
唐周被拽得踉跄,险些扑在齐焱身上。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余,他清晰看见帝王眼底翻涌的痛楚与某种更复杂的情绪。
“陛下怕疼?”唐周故意凑近些,呼吸拂过齐焱苍白的唇,“还是怕我趁机做些什么?”
齐焱睫毛颤了颤,忽然轻笑:“唐天师若真有这心思……”他指尖划过唐周腰间玉带,“朕倒不介意。”
唐周耳根腾地烧起来,猛地后撤却被囚仙锁扯回。齐焱趁机扣住他后颈,气息交缠间低语:“其实解法很简单——每月十五子时,以仙力为引,将蛊毒渡至他人体内。”
“你想让我当容器?”唐周眯起眼。
“不。”齐焱指腹着他颈侧动脉,“朕要你教朕修仙。”
窗外更漏声遥遥传来,唐周盯着锦被上纠缠的龙纹,突然嗤笑出声:“修仙需绝七情六欲,陛下舍得这万里江山?舍得三宫六院?”
齐焱松开他,从枕下抽出卷竹简。展开后竟是幅星图,其中西颗主星被朱砂圈出,恰好对应西大神器方位。
“朕八岁登基,十六岁诛杀仇士良,二十岁平定藩镇之乱。”齐焱点着星图,“如今二十五岁,每日呕血三升,靠参汤吊命。”他忽然攥住唐周衣襟,“朕这一生,从未为自己活过。”
唐周怔住。帝王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来,烫得他心尖微颤。
“三个月。”齐焱松开手,“若届时朕仍无仙缘,自会解了囚仙锁。”
唐周揉着腕间红痕,忽然挑眉:“修仙第一步——辟谷。陛下现在能撤了这满桌御膳吗?”
话音刚落,宫娥们恰巧捧着食盒鱼贯而入。水晶虾饺、蟹粉酥的香气瞬间弥漫内室。
齐焱面不改色地夹起个虾饺:“吃饱才有力气修仙。”
唐周眼睁睁看着帝王用膳礼仪优雅却速度惊人,转眼消灭半盘点心,忍不住伸筷子抢走最后一块杏仁糕:“陛下这是饿死鬼投胎?”
“十二年前猎场分别那日。”齐焱突然道,“你说要请我吃天下最好的杏仁糕。”
唐周筷子顿了顿。他确实有这段记忆,但当时面对的分明是个锦衣少年,怎会是……
“易容术罢了。”齐焱仿佛看穿他所想,“那日是朕唯一逃出宫的机会。”
烛花爆响,唐周望着眼前与记忆中重叠的眉眼,忽然觉得囚仙锁勒得没那么难受了。
夜深时,齐焱毒发咳醒,发现唐周竟靠在床头守着他。青年单手支额,道袍领口歪斜露出锁骨,腕间红线在月光下泛着妖异光泽。
帝王伸手想替他拢衣襟,却听唐周闭着眼道:“再乱摸就剁手。”
齐焱低笑:“朕若死了,囚仙锁会拉你陪葬。”
唐周睁眼,眸中毫无睡意:“所以陛下最好长命百岁。”他忽然压住齐焱手腕,“不过修仙之前,先解决另一个问题——您这寝殿底下,埋着什么东西?”
齐焱神色骤变。
唐周指尖在床榻某处轻叩,传来空洞回响:“阴煞之气浓得呛人,陛下夜夜安眠于此,难怪噬心蛊发作频繁。”
“不能挖。”齐焱反握住他的手,“下面是……”
“前朝贵妃的镇魂钉。”唐周冷笑,“我说那墓里怎么只有衣冠冢,原来真身在这儿。陛下枕着百年怨鬼睡觉,倒真是……”话音未落,整张龙榻突然剧烈震动!
床板轰然裂开,黑雾喷涌而出,瞬间凝结成女子形态。珠钗凤冠与墓中所见一般无二,只是此刻那鬼爪首取齐焱心口!
唐周旋身将齐焱护在身后,囚仙锁却红光暴涨,将他灵力压制得死死的。眼看鬼爪将至,他咬牙徒手去挡,却被齐焱猛地推开。
“够了!”帝王怒喝,竟从枕中抽出一柄血色短剑刺向女鬼。那剑身刻满梵文,所过之处黑雾嘶吼退散。
唐周趁机咬破指尖,以血为媒凌空画符。金红符咒印上女鬼额心,凄厉尖啸中,她化作青烟缩回地底。
“陛下连佛门至宝噬魂刃都有?”唐周喘着气夺过短剑,“难怪能活到现在。”
齐焱靠在他肩头平复呼吸:“十年前国师所赠,说能镇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衣袖染上点点猩红。
唐周皱眉探他脉象,脸色越来越难看:“噬心蛊在吞噬你的生机。”他扯开齐焱衣领,心口青纹己蔓延至脖颈,“最多三个月。”
“正好。”齐焱仰头看他,“与朕的约定期限。”
唐周突然烦躁起来:“修仙非一日之功,陛下若真想活命,不如先告诉我为何要把贵妃尸身埋在榻下?”
烛火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纠缠如搏斗的兽。齐焱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她不是贵妃。”
竹简摊开在案,记载着段血腥秘辛。真正的贵妃早被昏君殉葬,而躺在龙榻下的,是昏君用邪术制造的“人魈”——以贵妃贴身侍女为容器,灌注枉死宫人的怨气,只为守护地宫宝藏。
“先帝灭前朝时,人魈突然苏醒。”齐焱指尖抚过竹简上干涸的血迹,“朕的父亲、兄长……皆死于仇士良手。”
唐周盯着他苍白指节:“所以陛下以自身为饵?利用它对付那个老太监?”
“噬魂刃需宿主鲜血喂养。”齐焱轻笑,“朕这一脉,天生就是祭品。虽然朕的一生即将走向尽头,但朕赢了。”
夜风穿堂而过,唐周忽然拽过齐焱手腕,在帝王错愕的目光中,低头舔去他掌心一道渗血的伤口。
“你……!”
“别动。”唐周唇瓣染着殷红,“凌霄派秘法,以舌尖血为引,可暂时安抚噬心蛊。”
齐焱呼吸骤乱。青年温软的舌尖划过掌纹,激起一阵战栗。囚仙锁似乎感应到什么,红线缓缓蔓延,缠上唐周无名指。
唐周抬头时,发现帝王眼底暗潮汹涌。他还未来得及后退,就被齐焱掐着腰按在案几上,竹简哗啦散落满地。
“唐周。”齐焱拇指碾过他的下唇,“你可知凌霄派还有一种秘法,叫……阴阳渡气?”
窗外惊雷炸响,唐周在雨声中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囚仙锁的红线己缠至肘间,像某种暧昧的契约。他忽然笑了,指尖勾住齐焱衣带:“陛下确定要学这个?”
齐焱低头逼近,鼻尖相触:“朕若说十二年前就……”
“陛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敲门声,“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旖旎气氛瞬间破碎。唐周趁机翻身而起,却因囚仙锁的牵扯又跌回齐焱怀中。帝王无奈叹气,替他理好凌乱的衣襟:“修仙之事明日再议。”
当齐焱披衣离去时,唐周着腕间红线,忽然想起古籍上记载——囚仙锁还有个名字,叫“相思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