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焱离开后,殿内骤然安静下来。唐周低头看着腕间缠绕的红线,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红线便如活物般收紧几分,勒得他皮肤微微发烫。他轻哼一声,心想这囚仙锁倒是霸道,竟连他体内残存的仙力都能压制得死死的。
案几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满地竹简上的字迹也模糊不清。唐周随手捡起一卷,上面记载的正是前朝那位昏君炼制人魈的邪术。
他皱了皱眉,指尖凝聚一丝灵力点在竹简上,那些干涸的血迹竟缓缓流动起来,隐约浮现出一幅地图。
“这是......”
唐周正想细看,殿门却突然被推开。齐焱披着玄色外袍走进来,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手里还拿着一封拆开的军报。
“陛下这么快就处理完政务了?”唐周挑眉,顺手将竹简合上。
齐焱走到他身旁坐下,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他:“北境有异动,边境几个村落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幸存者说看到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唐周手中的竹简上,“看到了会飞的怪物。”
唐周展开军报,上面详细记载了村民的描述——黑雾中伸出的利爪,猩红的眼睛,还有被吸干精血的尸体。他眉头越皱越紧:“这描述,倒像是魔物所为。”
“魔物?”齐焱微微倾身,“朕记得你说过,凡间不该有这些东西。”
“确实不该。”唐周将竹简和军报并排放置,指尖在上面点了点,“但如果有人故意打开了阴阳两界的缝隙,那就另当别论了。”
齐焱的目光在竹简和军报之间来回扫视,忽然伸手按住唐周的手腕:“这两者有关联?”
唐周任由他按着,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竹简:“前朝昏君炼制人魈的邪术,需要以活人精血为引。而北境出现的魔物,恰好也是以吸食人血为生。”他抬头看向齐焱,“陛下不觉得太巧了吗?”
齐焱沉默片刻,忽然轻笑一声:“周儿这是在怀疑朕?”
“不敢。”唐周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明明白白写着怀疑,“只是好奇,陛下为何对前朝邪术如此了解?又为何偏偏在此时将此事告知于我?”
囚仙锁的红线突然收紧,勒得唐周手腕生疼。齐焱凑近他耳边,呼吸温热:“因为朕需要你帮忙。”他指尖划过竹简上的血迹地图,“这里藏着昏君留下的地宫入口,而北境的魔物,很可能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唐周眯起眼睛:“陛下想让我去地宫?”
“不。”齐焱松开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朕要亲自去。”
夜风吹动帝王衣袍,唐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这个人。明明身中噬心蛊,命不久矣,却还要冒险去什么地宫?
他站起身,囚仙锁的红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光:“陛下莫非忘了,你现在连走路都要咳血,去地宫送死吗?”
齐焱回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所以需要周儿保护朕啊。”
“......”
唐周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瞪着齐焱看了半晌,忽然冷笑:“好啊,那陛下最好先学会怎么在魔物面前不拖我后腿。”
“这个简单。”齐焱走回他身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匣,“国师留下的保命符,据说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
唐周接过玉匣,刚打开一条缝就立刻合上,脸色微变:“这是......”
“怎么了?”齐焱疑惑地看着他。
唐周将玉匣塞回齐焱手中,语气难得严肃:“这东西陛下最好别再碰。所谓保命符,其实是以他人性命为代价的替死符。每用一次,就要有一个无辜之人替你而死。”
齐焱闻言,手指微微一颤,玉匣差点掉落在地。他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朕不知......”
“陛下当然不知。”唐周打断他,“否则也不会把它当宝贝一样带在身上。”他伸手想拿走玉匣,却被齐焱避开。
“既然这么危险,还是由朕来处理吧。”齐焱将玉匣收入袖中,神色己恢复平静,“明日启程去北境,周儿可要做好准备。”
唐周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拽住齐焱的衣领,将人拉近:“陛下,有件事我一首很好奇。”
“嗯?”
“你千方百计把我留在身边,真的只是为了解毒和修仙?”
齐焱任由他拽着,唇角微扬:“周儿以为呢?”
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唐周能闻到齐焱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一丝血腥气。囚仙锁的红线不知何时己经缠上了齐焱的手指,将两人的手腕紧密相连。
唐周忽然松开手,转身走向内室的软榻:“睡觉。明日还要赶路。”
齐焱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周儿是要与朕同寝?”
“不然呢?”唐周头也不回地躺下,“囚仙锁的长度可不够让我回偏殿。”
烛火熄灭后,殿内陷入黑暗。唐周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轻轻动了动手腕,红线立刻发出微弱的光芒,映出齐焱安静的睡颜。
帝王睡着时看起来比醒着时年轻许多,眉宇间的阴郁也消散不见。唐周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要触及齐焱的脸颊,却突然被抓住手腕。
“周儿这是要夜袭朕?”齐焱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唐周立刻收回手,翻身背对他:“陛下想多了。”
身后传来窸窣的声响,接着一具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齐焱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睡吧,明日还要赶路。”
唐周浑身僵硬,心跳如雷。他想挣脱,却又怕惊动殿外的侍卫,只能咬牙切齿地低声道:“陛下这是何意?”
“囚仙锁的另一特性。”齐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离得太远,双方都会难受。”
“......”
唐周决定明天一定要找到解开这该死的囚仙锁的方法。但此刻,在齐焱温暖的怀抱中,他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朦胧中,他似乎听到齐焱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但梦境太沉,他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