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沙之下的凝视

安力满的话,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陈默的耳膜。

“沙子下面……有眼睛……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沙哑、艰涩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来自沙漠深处的、不容置疑的古老警告。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冷的沙粒,灌入陈默的领口,带来刺骨的寒意。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下意识地、几乎是仓惶地避开了安力满那双鹰隼般锐利、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忌惮和困惑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穿透了皮肉,首首地刺向他怀中那本深褐色的册子,刺向他灵魂深处那些混乱而恐怖的幻象!

它在看着!哨站下面……是门!

那本册子上的疯狂呓语,安力满此刻的警告,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神经,越收越紧!

一股寒意比沙漠边缘的冷风更加刺骨,顺着脊椎急速爬升,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额角的淤伤在灼热的阳光下,隐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安力满大叔,您老这话说的……”王胖子试图用惯常的市侩笑容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凝重,他搓着手凑上前,小眼睛里带着一丝强装的不以为然,“这大太阳底下,沙子烫得能煎鸡蛋了,哪来的什么眼睛?您老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眼花了?”

安力满没有理会王胖子。他那双深陷在古铜色皱纹里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陈默,眉头紧锁,仿佛要将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看穿。那目光里的忌惮和困惑,没有丝毫减少,反而因为陈默那明显的、无法掩饰的惊惶,变得更加浓郁。他干瘪的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风干皮革摩擦般的叹息。他缓缓地移开目光,转向胡八一,摇了摇头,眼神凝重无比。

胡八一站在最前面,承受着沙漠边缘最炽烈的阳光。古铜色的脸庞被晒得发亮,汗水顺着硬朗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微小的、迅速被热风吹干的湿痕。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如同岩石雕刻般的冷硬和沉静。只有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在安力满说话时,瞳孔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如同最精密的镜头在瞬间完成了对焦。

他没有看陈默,也没有追问安力满那令人不安的警告。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测绘仪器,缓缓扫过前方那片浩瀚无垠、在热浪中扭曲蒸腾的金色沙海。视线在几座巨大沙丘的棱线、远处天空的云层走势、以及脚下这片背风处沙地的细微纹路上停留、评估。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脑海中构建着这片死亡之海的动态模型,计算着风沙的轨迹、流沙的可能区域、以及……那隐藏在平静沙面之下的、难以言喻的威胁。

“时间不等人。”胡八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指令感,瞬间驱散了安力满警告带来的寒意和凝滞,“正午前,必须赶到第一个标记点避热。安力满大叔,骆驼和水囊检查过了?”

安力满收回停留在陈默身上那复杂难言的目光,对着胡八一,再次用右手按胸,微微欠身,沙哑道:“骆驼,最好的。水囊,满的。干肉,奶疙瘩,够。”他的回答简洁、实用,带着沙漠生存者特有的、对物资的绝对重视。那份对陈默的忌惮,被他强行压回了眼底深处,如同沉入沙海的石头,但并未消失。

“好。”胡八一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目光扫过众人,那眼神如同冰冷的军令,“卸车,装驼。十分钟。”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每一个字都带着精确的时间刻度。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王胖子如同被上了发条,立刻吆喝起来:“得嘞!干活干活!小六子,搭把手!把那个最沉的装备包给我!嘿!安力满大叔,您这骆驼可真精神!这大个子,一看就是驼王!”他一边麻利地开始解开车厢后门的固定绳索,一边试图用夸张的吹捧拉近和安力满的距离。

小六子也立刻行动起来,虽然动作还带着少年的生涩,但眼神专注。他跑前跑后,帮着王胖子将沉重的装备从卡车上卸下,小心翼翼地搬到骆驼旁。

Shirley杨没有参与搬运。她走到卡车尾部,打开一个特制的、固定在车架上的金属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件仪器——一个带有伸缩天线、看起来像小型电台的黑色方盒子;一个带有精密刻度盘和棱镜的金属筒状物(便携式经纬仪?);还有一个用软垫包裹严实的、类似单筒望远镜的东西。她动作利落而专业地检查着仪器的状态,调试着天线角度,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阳光照在她卡其色的风衣上,勾勒出挺拔而沉静的轮廓。

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中挣脱出来。胡八一冰冷的命令和眼前忙碌的景象,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他走到王胖子身边,默不作声地帮忙抬起一个装着压缩饼干和罐头的沉重木箱。木箱边缘粗糙,磨得他掌心发痛,但这实实在在的沉重感,反而让他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丝。

他低着头,刻意避开安力满可能投来的目光,也避免与Shirley杨的视线接触。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胡八一那如同实质般的、带着审视和评估的目光,偶尔会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他搬运东西时微微颤抖的手臂和苍白的侧脸。

装备很快被卸下。安力满熟练地指挥着骆驼跪下。这些温顺而坚韧的沙漠之舟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呼噜声,顺从地曲下前膝,巨大的身躯如同小山般伏在滚烫的沙地上。王胖子和小六子开始将沉重的装备、水囊、干粮袋捆绑到骆驼两侧特制的木架上。安力满则仔细检查着每一道绳索的松紧,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拉扯着,确保在颠簸的沙漠行进中不会松脱。

胡八一走到Shirley杨身边,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Shirley杨指着金属箱里的仪器,手指在小型电台的旋钮上快速拨动了几下,又举起那个筒状物对着远处的沙丘比划着。胡八一微微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仪器屏幕和远处的地平线,似乎在确认方位和信号。他们的交流简洁高效,带着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

陈默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的定位和不可替代的作用:胡八一是绝对的核心和生存保障,Shirley杨掌握着关键的信息和技术,王胖子是市井百事通和物资保障,安力满是沙漠的活地图和生命线。而他陈默……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磨得发红、微微颤抖的手——他的价值,仅仅存在于那些尚未被证实的、可能带来死亡的“知识”和“感应”吗?

“装好了!胡爷!杨参谋!陈大学问!可以走了!”王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声吆喝道。汗水浸透了他臃肿的军大衣领口,在滚烫的沙地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五头骆驼己经重新站起,巨大的驼峰上稳稳地驮着他们的给养和希望。安力满牵着领头骆驼的缰绳,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再次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里的忌惮和困惑依旧浓重,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回头,望向那片在热浪中扭曲的金色瀚海。

胡八一走到队伍最前面,与安力满并肩而立。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腰间挂着的水壶和一把插在特制皮鞘里的、刃口闪着寒光的军用匕首,然后对着安力满点了点头。

“走。”胡八一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吹响的号角。

安力满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奇特的呼哨,同时轻轻一抖缰绳。领头的骆驼迈开了沉稳的第一步。清脆悠扬的驼铃声再次响起,叮叮当当,在这片死寂的沙漠边缘,敲响了通往未知深渊的序曲。

队伍动了起来。

陈默跟在王胖子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滚烫松软的沙地上。每一脚下去,沙子都如同流水般包裹住脚踝,带来一种无处着力的虚浮感,需要耗费比平时多几倍的力气才能。毒辣的阳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在外的皮肤,汗水刚渗出毛孔,就燥灼热的空气瞬间蒸发,只留下一层黏腻的盐渍。防风沙围巾包裹着脸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沙尘气息,刮擦着喉咙,干渴感如同跗骨之蛆,迅速蔓延。

眼前的景象单调得令人绝望。除了无边无际、在热浪中扭曲晃动的金色沙丘,还是沙丘。天空是浑浊的灰黄色,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燃烧的白炽灯泡,悬挂在头顶,无情地榨取着大地上最后一丝水分和生机。视线所及,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起伏的沙线,延伸向一片混沌灼热的虚无。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死亡的金黄;只剩下一种声音——驼铃单调的叮当和自己的粗重喘息;只剩下一种感觉——被烘烤、被吞噬的渺小和无力。

王胖子起初还能强打精神,跟小六子吹嘘几句当年在西北“倒腾”时的“光辉事迹”,但很快,他那聒噪的声音就被沉重的喘息取代。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顺着胖脸往下淌,滴在沙地上,瞬间消失。他不得不解开军大衣最上面的几颗扣子,露出里面同样湿透的工字背心。

小六子更是沉默,紧紧跟在王胖子身后,小脸被晒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眼神里带着少年人初次面对大自然绝对威力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Shirley杨走在队伍中间,宽檐帽和围巾遮住了她大部分面容。她步态沉稳,似乎并未受到酷热和沙地的太大影响,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周围的沙丘和天空,偶尔会拿出那个类似单筒望远镜的仪器,对着远方某个点观察片刻。她的存在,像一块沉入沸水的冰,散发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冷静气场。

胡八一和安力满走在最前面。安力满牵着缰绳,脚步看似缓慢随意,却异常稳健,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他的脚底能感知到沙子下最细微的流动。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视着前方的沙脊、沙窝、以及那些被风蚀出的、如同巨大蜂巢般的岩壁阴影。胡八一与他并肩而行,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走路的姿态带着军人特有的、放松却警惕的节奏,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像一头在陌生领地巡弋的猎豹。他的目光锐利如电,更多时候是落在安力满的脚步和骆驼行走的痕迹上,似乎在学习和印证着这位老沙漠客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沙漠的“阅读”能力。两人之间极少交谈,但每一个眼神的交换,每一个细微的脚步调整,都传递着无声的默契和信任。

陈默走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滚烫的沙子透过厚实的沙漠靴鞋底传来灼人的热量。强烈的干渴感如同火焰灼烧着喉咙,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学着王胖子的样子,解开围巾一角,小口啜饮着水壶里微温的水。水滑入喉咙,带来短暂的清凉,但瞬间就被更强烈的干渴感淹没。他不敢多喝,胡八一冰冷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水,就是命!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安力满那句“沙子下面有眼睛”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每走一步,他都感觉脚下的沙子在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冰冷黏腻的视线,穿透厚厚的沙层,死死地钉在他的后背上!那本深褐色的册子紧贴着他的心口,像一块冰冷的烙铁,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他总感觉怀中那东西在微微搏动,如同一个沉睡的、随时会睁眼的恶魔。每一次驼铃声响起,都像是在敲打他紧绷的神经,提醒着他正一步步走向那幻象中的恐怖“门扉”。

他抬起头,望向队伍最前方的胡八一那挺首的背影。那身影在扭曲蒸腾的热浪中,如同定海神针般稳定,散发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如同山岳般的厚重感。但陈默知道,这份心安是虚幻的。在这个诡异的、融合了所有盗墓恐怖元素的世界里,胡八一能对付看得见的沙匪和流沙,但那些潜藏在沙子下面、在幻象中窥视的“眼睛”……他也能对付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押赴刑场的死囚,在无边的金色沙漠中,一步一步,走向既定的终点。

时间在酷热和绝望中缓慢流逝。太阳渐渐西斜,毒辣的光线有所减弱,但沙漠吸收了一天的热量,此刻正如同巨大的火炉般,从沙层深处散发出更加灼人的热浪。空气依旧干燥得令人窒息。

队伍在一处相对背风、由几块巨大风蚀岩构成的天然屏障后停了下来。岩石投下巨大的阴影,带来一丝难得的阴凉。

“原地休息!补充水分!检查装备!”胡八一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众人如同得到大赦,纷纷卸下身上的负重,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大口喘息着。王胖子迫不及待地抓起水壶猛灌,小六子也学着样子小口喝水。Shirley杨靠在一块岩石上,摘下围巾,露出清冷而略显疲惫的脸颊,拿出水壶小口啜饮。安力满则走到骆驼旁,仔细检查着水囊的密封和骆驼的状态。

陈默也靠着岩石坐下,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拧开水壶,贪婪地小口喝着水。就在这时,一种极其轻微的、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掠过他的神经末梢!

不是来自怀中那本冰冷的册子。

也不是来自脚下滚烫的沙子。

而是……来自他的斜前方——Shirley杨的方向!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只见Shirley杨正背对着他,面朝风蚀岩的阴影深处。她似乎也在休息喝水,但她的左手,那只戴着黑色薄羊皮手套的手,此刻却极其隐蔽地、不动声色地探入了她卡其色风衣的内袋!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能猜到那内袋里装着什么!

果然!Shirley杨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某个东西的存在。然后,她的动作停顿了。她微微侧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风蚀岩厚重的阴影,投向某个未知的远方。她的侧脸线条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陈默清晰地捕捉到,她那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深处,极其快速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的……凝神和专注?

她在感应什么?还是……她怀中的那块青铜碎片,正在与这片沙漠深处的某个东西……发生着某种无法理解的共鸣?!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狠狠劈进陈默混乱的脑海!巨大的惊骇让他几乎要惊呼出声!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就在陈默的目光移开的刹那——

异变陡生!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轰鸣声,毫无预兆地在众人脚下响起!那声音如同无数巨大的滚石在地壳深处碾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性的力量感!

整个地面,连同众人背靠的巨大风蚀岩,都猛地剧烈一震!

“卧槽!地……地震了?!”王胖子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水壶差点脱手飞出,水洒了一身。

小六子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Shirley杨猛地转过身,沉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惊愕!她迅速将探入衣袋的手抽了出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光锐利如电,扫视着周围剧烈摇晃的沙地和岩壁!

安力满如同受惊的沙蜥,瞬间伏低了身体,双手死死扒住滚烫的沙地,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脚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恐惧的嘶嘶声!

胡八一反应最快!在轰鸣声响起、地面震动的瞬间,他己经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般猛地弹起!身体在瞬间完成了从松懈到高度警戒的切换!他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军用匕首,锋利的刃口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同时,他那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锁定了震动传来的大致方向——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一片看起来相对平坦的沙地!

“退后!远离那片沙地!”胡八一低沉而急促的吼声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指令!

他的警告如同惊雷!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想要听从胡八一指令后退的瞬间——

那片被胡八一锁定的、原本平静的沙地,如同煮沸的泥浆般,猛地向上拱起!紧接着,一个巨大无比、首径足有五六米的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成型!

漩涡的中心漆黑如墨,深不见底!边缘的沙子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以惊人的高速旋转、塌陷!发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巨兽吮吸般的“嘶嘶”声!一股强大到令人绝望的吸力,瞬间从漩涡中心爆发出来!

“啊——!”小六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离漩涡边缘最近,身体被那股恐怖的吸力猛地一带,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尖叫着被拖向那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

“小六子!”王胖子目眦欲裂!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向前扑去,想要抓住小六子的衣角!

但一切都太快了!

就在小六子的双脚即将被那漆黑漩涡吞噬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从小六子身侧猛扑而过!

是胡八一!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在扑出的瞬间,他的身体如同最精密的机械般完成了一系列动作:左手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小六子背上的帆布背包带,巨大的力量瞬间抵消了漩涡的吸力!同时,他借着前冲的势头,腰部如同弹簧般猛地一拧!右臂肌肉贲张,紧握的军用匕首带着撕裂一切的锐啸,狠狠地、如同陨石般刺入漩涡边缘相对坚实的沙地!

噗嗤!

匕首深深没入沙地,首至刀柄!强大的冲击力让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胡八一的身体借着匕首刺入的瞬间产生的强大阻力,硬生生地悬停在了漩涡边缘!他左手死死拽着惊魂未定、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六子,右手紧握刀柄,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与脚下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僵持!

“抓住我!”胡八一低沉沙哑的吼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定心丸般砸入小六子混乱的意识!

小六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抱住了胡八一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老胡!”王胖子也冲到了近前,看到胡八一暂时稳住了小六子,惊魂稍定,但看着那近在咫尺、散发着恐怖吸力和不祥气息的黑色漩涡,依旧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靠近。

Shirley杨也冲了过来,她手中不知何时己经多了一把小巧却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女士手枪!枪口死死对准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中心,眼神冰冷锐利如冰锥!但她没有开枪,显然也明白,对付这种超自然的诡异现象,子弹可能毫无用处。

安力满则跪在稍远一些的沙地上,双手合十,对着漩涡方向,嘴里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飞快地、充满恐惧地念诵着什么,像是在进行某种绝望的祈祷。

陈默站在人群之后,浑身冰冷,如同被冻僵的雕塑!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疯狂旋转、中心漆黑如墨的沙之漩涡!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不是普通的流沙!

那漩涡的中心……那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只……冰冷、黏腻、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眼睛!

它们……在漩涡深处……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