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 章 但别人不这样以为。

他们叔侄时常对视,但没有一次对视如现下这般,是带着仇视和审视的。

容思伦通红盛满眼泪的眼中带着仇视。

他全身都在用力,抿嘴的嘴,撑在榻上细瘦的胳膊,固执不畏死地瞪着熟悉又陌生的叔父。

容妄真审视着他,眼里也少了许多心疼柔情,带着叫容思伦心酸的陌生凉意。

娘亲没了,叔父好像也不再疼惜他。

容思伦热泪滚滚下,面容坚定中又透出一丝丝害怕来,声音颤抖嘶哑:“但求一死。”

容妄真看着他并未言语,手下倒是逐渐用力。。。

容思伦的细脖子在他手中不过一握,他手指用力,眼看得容思伦的脸由白变红变紫,呼吸不继伸出了舌头。

他双眼被迫半眯,莹莹泪光中容妄真的面孔开始变得模糊。

他脑中跑马观花闪现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光景。

大多数时候是愉快充满欢笑的,后来则尽是流泪心酸的场景。

他还记得曾在不久前,自己说过不想当皇帝,想西处去游玩的话。

看来,这个愿望终究是无法实现了。

容思伦心中闪过惋惜,眼里的光逐渐淡去,面前容妄真的面孔开始看不清,喉咙疼痛堵塞,气进不来出不去,脑子发晕发胀,身体发轻几欲飞走。。。

容妄真冷冷看着手底下的那张脸几度变化首至扭曲没有人色。

看着孩子颤抖的羽睫,他在犹豫是否要松手。

他当然不是真想杀他,但他也确实想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孩子一个教训瞧瞧。

同时他也想让这个孩子主动服软认一回错。

不能每次都由他来向孩子服软,去对孩子施以援手和帮助,然后再被这个孩子背刺说些难听话,做些难看的事。

可这孩子死犟,硬是没有求饶的行为和言语。

眼看得孩子真要被自己掐死,容妄真打算松手了。

恰在他准备松手时,“啪”一声响,容思伦的手先搭到了他的手上。

他用微弱的力在往外掰那只掐紧自己脖子的手,嘴唇微张,抖擞着说了个无声地叔。。

他眼里的光快要散尽了,锁不到容妄真的脸,只能模糊看着容妄真的方向。

死亡真正来临之际,终究是容思伦先受不住痛,做了求饶的动作。

容妄真得到他求饶信号,迅速松手,容思伦一获自由,身子软瘫在榻上。

他迅速滚到一边,趴在榻边一面大口呼吸一面又不断干呕,鼻涕眼泪混着口水滴得到处都是。

容妄真坐在榻边看着他的狼狈,没有出声,也没有出手相帮。

容思伦趴在榻边许久没有起身,由于他咳嗽和干呕用了大力气,导致左耳的伤有血漫了上来,浸红了包着耳朵的白布。

他脖间好大好深一道紫红色的印子,预示着他方才进了一回鬼门关。

死而复生一回,不知晓这孩子有无一些收获?

容妄真看着看着,表情也开始发虚,神魂己然开始外游。

皇宫是个极守礼教规矩的地方,他们两位至高无上的主子在殿中没有出声,那外面也如陷入了死寂一般,没有半点声音传进来。

他们叔侄俩关在偌大的无声亦无光的宫殿中,周身俱都弥漫着冷寂冰凉。

其实今日是个难得的大好晴天,此时正当午时,日头悬在上空照着宫里宫外。

同一轮日头照耀之下。

宫外头热闹喧嚣,美好又自由。

宫里则清冷寂静,处处透着荒凉。

容妄真是不喜欢皇宫的,他坐着守了会儿容思伦,见他无恙便起身离开。

容思伦这回没有叫住他,仍趴在榻边没有动作。

他耳听得门被打开,属于秋日里独特的空气灌进了殿中,同时外头大片的日光也照了进来。

他呼吸着新涌入的空气,闻到了秋日的微凉,以及日头的微燥。

他好像也闻到了宫外头的声声热闹。

他歪头看向门口,叔父容妄真正对侍人、宫女吩咐着什么。

他们得他命令弓身退下,未几又鱼贯而入来清理殿中的狼藉。

以及清理狼狈的他。

思容伦还听得容妄真吩咐人去叫太医令过来。

叔父仍在关心我,他没有弃我不管。

容思伦想到此心酸落泪不止。

他拨开侍人滚落下床,朝容妄真的方向紧追几步。

对着那道始终没有回头的清瘦背影高声喊道:“叔父,孩儿欲写诏书退位,恳请叔父继位替孩儿看顾朝中百官,护我山川百姓。”

容妄真撇过头来看他一眼,淡着应了声“可”。

他既然愿意主动退位,满朝上下没有不同意的。

容妄真算得上是众望所归,诏书写下,同年中秋时他便登上了宝座。

君臣眼见得他果然从小椅坐到了龙椅之上,心中都有一种早知有今日的洋洋得意感。

有人抱着这种感觉去找同僚闲话两句,结果同僚鼻子一哼,也骄傲无比说道:“我也早知道有今日,不需要你来炫耀!”

嘿!成。。。

既如此,那就都等着大贺天下大肆庆祝大吃大喝享大福吧。。。

然而容妄真并没有大办,他连国号都没改,除了换个位置换了身龙袍,称呼被人从王爷叫成了陛下,其余仍还是旧模样。

他不到万不得己时不住皇宫,仍日日来回于王府和皇宫中。

王府也没有大变化,旧人旧路旧物件,冷清中又透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割裂感。

因为府中无人生事很清静,府里的人都是老人熟人,大家相处日久感情渐深,对王府也愈感深厚,府中下人觉得府里岁月静好人安逸。

觉得府中冷清自己命苦的只有容妄真。

他整日冷眉冷脸,眉头始终皱着未有舒展的时候,早上天未亮出门,晚上天黑透再回来。明明是他的家他的府,他反而像是一个过客一样,只住在府中那一隅,极少在府中走动。

他不当府是府,更不拿府当家,大抵是因为能让他早早回来的人不在,所以,他无所求谓。

他自觉不管是王爷还是皇帝,自己是没有变化的,但别人不这样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