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姬夫人忽然停下脚步,密道尽头站着一个人。
紫衣——不,应该称她为司徒红。
“姬无名。”司徒红甜笑着抚过鬓边珠花,“你终于舍得把这废物带出来了?”
雾姬夫人软剑出鞘的瞬间,司徒红的银链己缠上宫子羽的脖子。窒息中,宫子羽看见姨娘刺向自己的剑锋突然转向,狠狠贯穿了司徒红的肩膀——原来这一剑本就是要杀他的。
“可惜了。”雾姬夫人叹息,“你若死在无锋手里,宫门就彻底是我的了。”
宫子羽瘫坐在地,看着两个无锋刺客在自己面前厮杀。银链与软剑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司徒红突然甩出三枚毒镖,雾姬夫人旋身躲过,却漏算了宫子羽——毒镖深深扎进他的肩膀。
剧毒发作得极快,宫子羽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看见一道玄色身影破壁而入,宫尚角的刀光如雷霆劈落,司徒红的首级飞旋着砸在石壁上。
雾姬夫人疾退数步,却被突然出现的宫远徵的暗器钉穿膝盖——等等,宫远徵?
少年苍白的面容在火把映照下宛如幽灵,发间竟还缀着崭新的银铃。宫子羽想伸手触碰,却发现自己产生了幻觉——那分明是宫尚角随身佩戴的铃铛,系在剑穗上,染着血。
“尚角哥哥……对不起……”宫子羽的眼泪混着血水滑落,“我……真的……不知道……”
宫尚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再无波澜。他弯腰捡起宫子羽掉落的执刃令牌,转身走向密道深处。雾姬夫人的惨叫声很快传来,又很快归于寂静。
当第一缕天光穿透云层时,宫尚角抱着宫远徵的牌位走出宫门。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宫殿,身前是茫茫无边的风雪。
而宫子羽躺在血泊里,指尖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宫远徵蹲在药圃里冲他做鬼脸,发间银铃晃出一片碎雪般的光。
宫子羽的视线己经模糊,剧毒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呼吸间全是血腥气。他躺在冰冷的血泊里,看着宫尚角的身影消失在密道尽头,而雾姬夫人的尸体就倒在不远处,那双曾经温柔抚摸他发顶的手,如今死死攥着一枚无锋的令牌。
他忽然想笑。
原来他的一生,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父亲是叛徒,姨娘是刺客,他信任的紫衣姑娘是北方之魍,连他亲自选中的新娘——云为衫,此刻也站在他面前,手持染血的短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云……姑娘……”宫子羽艰难地开口,喉咙里涌出黑血,“你……也是……无锋?”
云为衫蹲下身,指尖轻轻擦过他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羽公子,你真的很可怜。”
宫子羽瞳孔紧缩。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畜无害的新娘?”她轻笑,“错了,我是无锋魑阶刺客,从始至终,接近你就是为了宫门的密道图。”
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云为衫羞涩的笑,她为他煮的茶,她在灯下温柔绣着的香囊……全是假的。
“你父亲出卖宫门,你害死宫远徵,现在连宫尚角也抛弃了宫门。”云为衫的刀尖抵上他的心口,“宫子羽,你活着,就是宫门最大的笑话。”
刀锋刺入血肉的瞬间,宫子羽眼前忽然出现宫远徵满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他的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像是在说:“你看,连你最爱的人,都要杀你。”
刀刃彻底没入心脏的刹那,宫子羽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攥住了云为衫的手腕。
他笑了。
“一起……下地狱吧……”
藏在袖中的火药引线被扯断,密道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坍塌。
火光冲天而起,吞没了所有谎言与背叛。
而在遥远的山崖上,宫尚角静静望着宫门的方向,手中宫远徵的牌位被风雪覆盖。
他转身离去,再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