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李光照笑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光辉哥给的价格肯定比供销社和水产局要高。"

张德福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咱们村离城里百十里路，谁家逮着只野兔、钓着两条鱼，总不能专门跑一趟吧？来回车钱都不够。"

院子里响起一片附和声。

"就是！上次我家二小子逮着只野鸡，想送去城里，结果光来回车票就花了西毛钱。"

"我家那口子前儿钓了五六斤鱼，结果还没走到公社鱼就死了......"

李光照听着众人的抱怨，若有所思。他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要不这样，咱们可以统一收。比如每三天集中一次，谁家有货就送到大队部，然后派专人拉着板车往城里送。"

张德福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这法子我们也想过。可一来不是谁都愿意卖，二来这天儿太热，鱼只怕还没到城里就臭了。"

"这倒是个问题......"

"要不这样，"他斟酌着说，"活物可以攒着送，鱼这类容易坏的，我回头问问光辉哥，看能不能让他往村子的方向迎一迎大家。"

"那敢情好！"张德福一拍大腿，"要是能选个近点的地方，村里人最起码又多了点进项。"

正说着，狼牙突然从枣树下窜出来，冲着院门外狂吠。李光照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站在院墙外，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哟，这不是赵会计家的小子吗？"张德福眯起眼睛，"有事？"

那年轻人讪笑着走进来："听说三哥回来了，我爹让我来问问，能不能......能不能也给我在城里找个活干......"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几个村民互相使着眼色，有人小声嘀咕："赵家小子整个就是一好吃懒做的主......"

李光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这人他认识，村里赵会计的儿子赵建军，小时候两人没少厮混在一起。当年和李光照被称为村里两个老大难，只不过重生回来的李光照己经改变了他前世的命运……

"建军啊，"李光照拍拍裤子站起来，"过来坐会儿，咱哥俩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赵建军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三，三哥，我……我就不坐了！"

"三娃子，"张德福突然压低声音，"这事儿你别管。上个月他还因为偷懒不下地挣工分，被他爹吊起来打了一顿。"

李光照会意，转头对赵建军说道："建军你先回家等着，下午的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赵建军还想说什么，突然看见狼牙龇着牙朝他逼近，吓得后退两步，灰溜溜地走了。

“狼牙，你个狗东西，给我消停点。”

‘老大，我感受到了这小子对你好像不怀好意。’狼牙呲了呲牙。

‘行了，一边老实待着去。’李光照在心里对着狼牙训斥了一句。

"呸！"一个村民朝着赵建军的方向啐了一口，"烂泥扶上墙！"

眼看日头渐高，奶奶和大伯母起身往厨房走。村民们见状，识趣地纷纷告辞。这年头粮食金贵，没有留人吃饭的道理。

等最后一个人走出院门，爷爷突然压低声音："三娃子，你等会儿去找赵建军干啥？难不成你还真准备给这小子在城里找份工作，我可告诉你，那个小王八犊子一天到晚懒得出奇。”

李光照望着赵建军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在他最落魄的那段日子里，赵建军是少数几个还记得他的人。

每次来，不是拎着半瓶散装白酒，就是揣着两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那时候他浑浑噩噩，整天醉生梦死，可赵建军从来没嫌弃过他，反而总说："三哥，咱哥俩谁跟谁啊！"

想到这里，李光照暗自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前世的债今世还。

"三娃子？"爷爷拿烟袋锅子敲了敲凳子腿，"发啥愣呢？"

李光照回过神来，笑了笑："爷，我在想建军的事儿。"

"那小子有啥好想的？"爷爷哼了一声，"整天游手好闲，连他爹都管不住。"

"其实建军心眼不坏......"李光照斟酌着词句，"就是懒了点。"

"懒了点？"大伯李自安插嘴道，"去年秋收，他爹让他去晒谷场看粮食，结果这兔崽子跑去睡大觉，晒谷场上的麻雀吃的都飞不动了。"

奶奶端着盆走过来，叹了口气："建军那孩子打小就聪明，就是不肯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李光照没再接话。他当然知道赵建军的毛病——懒、油滑、爱耍小聪明。

但上辈子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里，正是这个"不成器"的发小，给了他难得的温暖。

这份人情，他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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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赵家院子

李光照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就听见屋里传来赵会计的怒骂声："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整天就知道躺着！你看看人家李家的三娃子，现在在城里多风光！"

"爹，我这不是在等三哥嘛......"赵建军惫懒的声音传来。

"等个屁！人家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李光照咳嗽一声，抬脚迈进院子。

赵会计一见他，脸上的怒容立刻变成了笑脸："哟，三娃子来了！快进屋坐！"

赵建军一个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三哥！"

李光照笑着点点头，跟着进了屋。赵家比记忆里更简陋了，土炕上的席子都破了边，墙上糊的报纸泛着黄。

"三娃子，喝水。"赵会计的媳妇殷勤地倒了碗凉白开，"建军这孩子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叔，婶，你们别这么说。"李光照接过碗，"我和建军从小一块长大，他的事我能不管吗？"

赵会计眼眶一下子红了："那、那你有门路？"

李光照没急着回答，转头看向赵建军："建军，你真想去城里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