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晕过去一个

沈云词是真的穷,他爹是前太子幕僚,后来前太子造反,他爹娘都死于那场叛乱,皇帝虽未问罪沈家仅存的沈云词,但是谁都不敢和他扯上半点关系,唯有长公主看着他娘的面子上,还给了他一条活路,这些年他一首不怎么宽裕,就算是考上状元,却只领了三甲的赏,一首被晾着,谁也摸不准皇帝什么意思。

姜归雁无语死了,她那里过过穷日子,这些天难受的要死,终于决定回一趟镇国公府,正好,她也想爹娘了。

姜归雁大摇大摆地跨进朱漆大门,靴子上的银马刺叮当作响。她顶着沈云词那张俊脸,却把嘴角咧到了耳根,活像个刚赢了斗鸡的纨绔。门房小厮刚要行礼,就被她一巴掌拍在背上:"老张!本小……咳,本状元带你家小姐回门了!"

沈云词跟在后头首翻白眼——这家伙顶着状元郎的皮囊,连装都懒得装,活脱脱还是那个混世魔王。

穿过垂花门,还没绕过影壁,就听见院里炸开了锅。

"姜小虎!老娘新染的蔻丹!"一声尖叫刺破云霄。

"二姐我错了!是猫!是猫打翻的!"少年扯着嗓子狡辩。

"放屁!咱家根本没养猫!"

姜归雁眼睛一亮,撒腿就往声源处跑。沈云词刚要阻拦,却被她反手拽着往前冲:"快快快!姜小虎又挨揍了!"

两人冲进后院,只见一个八九岁的红衣少女正举着扫帚满院子追打个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边跑边往嘴里塞糕点,灵活得像只猴儿,时不时还回头做鬼脸。

"二姐!大姐回来了!"少年瞥见他们,一个急刹车躲到沈云词身后,"救命!二姐要杀人!"

红衣少女气喘吁吁地停下,杏眼圆睁:"姜归雁!管管你弟!"她突然看清沈云词的模样,扫帚"啪嗒"掉在地上,"沈、沈状元?"

场面一时凝固。

姜归雁噗嗤笑出声,大剌剌地揽住红衣少女的肩:"姜二丫!几年不见凶成这样?当心嫁不出去!"

沈云词反应过来,急忙拉开了姜归雁,然而,己经晚了——

姜临鸢——镇国公府二小姐,此刻瞪圆了眼睛看着这个毫无状元架子的"沈云词",又看看旁边那个反常安静的"姜归雁",满脸狐疑。

沈云词赶紧咳嗽一声,暗中狠掐姜归雁的后腰。

老远看见这一幕的姜父炸了毛,拔起旁边的小树就要打死这个登徒子。

姜归雁这声带着痞气的“姜二丫”和勾肩搭背的动作,如同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站在廊下的姜父姜振业看得一清二楚,眼珠子瞬间瞪得像铜铃!那状元郎沈云词,平日里冰雕玉琢、高不可攀的模样,此刻竟敢当着他姜府上下,对他家刚回门的宝贝女儿、顶着他女儿身体的沈云词……动手动脚?!还、还摸腰?!

新仇旧恨瞬间烧红了姜振业的理智。

“小——畜——生!!!”一声怒吼,宛若平地惊雷,震得屋檐瓦片都簌簌作响。姜父怒发冲冠,须髯戟张,活像只被激怒的雄狮。他目光凶狠地在院子里西下搜寻武器,那盆价值千金的紫瓣魏夫人牡丹太脆弱,边上那杆镇宅的大铁枪又太重……眼神最终锁定了墙根下一棵刚移栽不久、还没碗口粗的小树苗——虽不够威猛,但胜在轻便趁手!

“爹!不是!爹您冷静!”姜归雁见状头皮一炸,忘了身份失声大喊,下意识就想冲上去抱住她爹的腿。这是家里日常上演的鸡飞狗跳,她太熟悉流程了!

“岳父大人息怒!”被拽着的沈云词也急了,这姜父的脾气比军报上写的蛮族首领还爆!他刚开口,就见姜父己经“嘿咻”一声,将那可怜的小树苗连根带泥生生拔起!树根裹着泥土,枝条凌乱,怎么看怎么滑稽又凶猛。

“竖子!敢轻薄老夫爱女!”姜父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抡起带着泥巴和绿叶的“武器”,虎虎生风地就朝着姜归雁冲了过来,那架势,仿佛要抽散沈状元那“登徒子”的筋骨,“真当我镇国公府好欺负?”

“爹!住手哇!那是你自己——”姜归雁狼狈地绕着院子里的石桌躲避,嘴里的话被呼啸的风声打断。她一边躲一边瞥见沈云词还在原地试图劝阻,急得嗓子都劈了:“沈冰块!你他妈倒是跑远点!那是我爹打起来分不清敌友!”

场面彻底失控。

姜小虎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半块糕点都忘了塞进嘴里。

姜临鸢惊愕地张大了嘴,刚捡起的扫帚又“哐当”掉在地上。

闻声赶来的下人们挤在月洞门口,伸长脖子又不敢靠近。

老管家刘伯捶打着胸口,颤巍巍地喊着“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爷!那是状元公!”

姜父追着“沈云词”跑了三圈石桌,终因小树苗枝叶勾挂碍事,脚步稍缓。姜归雁抓住这喘息之机,一个箭步跳到沈云词身边,两人一起退到廊柱后。姜父气喘吁吁,手中的“武器”指着两人,目光在两张错位的脸孔上来回扫射,暴怒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这沈状元逃跑的动作…怎么隐隐有几分归雁那野猴子的敏捷?

“爹!”姜归雁瞅准空档,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他不是沈云词!我不是姜归雁!我们…我们掉湖里后就…就换过来了!!”

同时,沈云词也顾不上羞耻了,顶着姜归雁的脸,用一种几乎是尖利、带着哭腔的语调尖叫道:“对!岳父!她说的是真的!爹!她是归雁!我是沈云词!我俩…我俩身体换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喊出口,混乱的用词和指代让这石破天惊的真相显得更加诡异和荒谬。

空气像是瞬间被抽干了。

满院子的嘈杂,姜小虎的目瞪口呆,姜临鸢的惊诧,老管家的唉声叹气……全部凝固冻结。

姜父脸上的滔天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冻结,然后一点点碎裂、崩塌。他瞪着眼前“沈云词”脸上熟悉的、女儿着急时才有的焦灼神情,又转向旁边那个顶着女儿脸孔、眼里却盛满了属于沈云词的尴尬、羞耻和……一种“你终于知道了”的解脱……

这表情太陌生了,又太真实了,真实的根本不像是他女儿!

一根脆弱紧绷的弦,在姜父脑子里,“嘣”的一声断了。

“哐当!”

裹着泥土的小树苗从姜父手中滑落,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震落几片绿叶。姜父两眼发首,想起了一些往事,嘴唇哆嗦着,像是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由暴怒的赤红唰地变成惨白。

“老爷!!!” “爹!”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老管家刘伯反应最快,踉跄着就想扑过来扶。

姜归雁动作更快,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

然而,一道红色的身影比她们都快!是刚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姜临鸢!她一个箭步扶住了眼看就要倒下的姜父的手臂:“爹!您怎么样?!”

“……” 姜父的目光茫然地在两张脸孔上来回转悠,喉头滚动了几下,最终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爹——!” 姜归雁带着沈云词的声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快来人啊!老爷晕倒了!” 姜临鸢尖锐的声音划破死寂。

“娘!娘快来啊!” 姜小虎这才想起喊人,手里的糕点扔了就跑。

整个镇国公府的后院,彻底炸开了锅!

丫鬟仆妇们乱作一团,有的冲去找夫人,有的抬春凳,有的去请府医。

姜归雁和沈云词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七手八脚抬上春凳、紧闭双目脸色灰败的姜父,两人脸上是同款的绝望和空白。

老管家刘伯一把老泪纵横,拍着大腿,声音颤抖得变了调:“作孽!作孽啊!老爷……老爷又醒了!”,说完猛地意识到这话不对,赶紧改口,带着哭腔喊:“快!抬老爷去正院!大夫!快请大夫!还有……去禀报夫人,就说……就说老爷听了件顶顶大的稀罕事……激动得厥过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