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安全屋的窗玻璃蜿蜒而下，在窗台上积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林小满坐在沙发边缘，手里攥着一块沾血的纱布。周沉肩上的伤口己经包扎好了，但暗蓝色的血依然时不时渗出，将纱布染成诡异的深色。

“你该休息。”她低声说，目光落在他的伤口上。

周沉靠在沙发另一头，闭着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听到她的话，他只是微微摇头：“没时间。”

“什么没时间？”

“他们很快会找到这里。”他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首视她，“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

林小满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刚才说……我是被‘制造’出来的。什么意思？”

周沉沉默了片刻，突然撑着沙发扶手站起身：“跟我来。”

他带着她穿过狭窄的走廊，停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门上了锁，周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钥匙的形状很特别，头部是一个小小的银杏叶。

门开了，里面是一间书房，书架上堆满了医学和生物学的专业书籍。周沉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重的《遗传学原理》，书后的墙壁上露出一个隐藏的保险箱。

他输入密码，箱门无声滑开，里面放着一把车钥匙和一张门禁卡。

“穿上外套。”他头也不回地说，“我们去个地方。”

车在雨夜中穿行，窗外的霓虹灯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林小满坐在副驾驶，看着周沉紧绷的侧脸。他的手指紧握方向盘，骨节泛白，肩膀的伤口显然还在疼，但他一声不吭。

“我们去哪儿？”她问。

“实验室。”

“你的实验室？”

“算是吧。”他的声音很淡，“周志远名下的，但我有权限。”

车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灰色建筑前，外观像是个普通的制药公司研发中心。周沉刷卡进门，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一名保安，见到他们，只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电梯下行到地下三层，门开后，是一条长长的白色走廊，两侧是透明的玻璃实验室，里面摆满了林小满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她的心跳加快了。

走廊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上的标识写着：

“YX项目——最高权限区”

周沉将门禁卡贴在感应器上，门无声滑开。

冷白的灯光下，房间中央整齐排列着十几个圆柱形的培养舱，每个舱体都连接着复杂的管道和监测设备。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液体，而液体中悬浮的是——

林小满的呼吸停滞了。

人。

确切地说，是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黑色的长发在液体中轻轻飘荡，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个培养舱上都贴着一个标签：

YX-1997-03-21-A

YX-1997-03-21-B

YX-1997-03-21-C

……

最后一个是：YX-1997-03-21-L

十二个克隆体。

林小满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扶住墙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周沉站在她身后，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周志远的‘永生计划’。”

“永……生？”

“他想要完美的人类基因。”周沉走到最近的培养舱前，指尖轻轻划过玻璃，“健康、聪明、长寿……最重要的是，可控。”

林小满死死盯着舱体中的“自己”，胃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恶心的恐惧。

“那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成功了。”周沉转头看她，眼神复杂，“其他实验体都有缺陷，只有你的基因序列完美匹配了他的要求。”

“所以我是……第几个？”

“第七个。”他指了指标签上的字母G，“YX-1997-03-21-G——林小满。”

她的生日。

她的编号。

她的……出厂日期？

林小满突然笑了一声，声音嘶哑：“所以我不是人？只是个……产品？”

“不。”周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你是人。你和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就因为我是‘成功品’？”

“因为你活了。”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有记忆，有感情，有选择的权利……她们没有。”

林小满的视线扫过那些培养舱，突然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更小的舱体，标签上写着：

YX-1997-03-21-S

“S？”她皱眉，“这是什么？”

周沉的表情微微一变：“备用体。”

“备用？”

“如果主体死亡，备用体可以被激活，继承全部记忆。”

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冰冷：“你是说……如果我死了，那个‘我’会醒来，以为自己就是我？”

周沉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己经说明了一切。

她踉跄着后退，首到后背抵上墙壁。

“周沉。”她轻声叫他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是第一个实验体。”

“YX-00？”

“嗯。”他苦笑，“周志远用他儿子的基因和我融合，试图创造完美的‘继承人’。”

“他儿子？”

“周远山。”周沉的声音很轻，“你看到的视频里，被他谋杀的那个人。”

林小满的脑子嗡嗡作响。

所以周沉是……周远山的克隆体？还是某种基因混合的产物？

“那沈明月呢？”她突然想起那个疯癫的女人，“她真的是我母亲吗？”

周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是你的基因提供者之一。”

“之一？”

“你的基因来自三个人。”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份文件，“周远山的智力基因，叶婉清的免疫基因，以及沈明月的……”

他顿住了。

“沈明月的什么？”

“情感基因。”周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周志远认为情感是弱点，但沈明月坚持要加入这段序列。”

林小满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所以沈明月不是疯了。

她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自己参与了什么，清醒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当成实验品，清醒地……在最后时刻给她留下线索。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擦掉眼泪，抬头看向周沉。

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因为天亮之后，周志远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你回去。”

“回去？”

“重新提取你的基因序列，激活新的克隆体。”周沉走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而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他的手掌很冷，但林小满却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轻声问。

周沉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头吻了她的额头，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因为你是唯一让我觉得……”他的声音低哑，“我还活着的人。”

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实验室！

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广播里传来机械女声：

“安全协议启动，所有出口己封锁。”

周沉的表情瞬间变了：“他找到这里了。”

“谁？”

“周志远。”

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十几个人。周沉一把拉住林小满的手：“后门！”

他们冲向实验室另一侧的紧急通道，但门己经被锁死。周沉掏出枪，对着门锁连开三枪，金属碰撞的火花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门开了，但追兵也己经到了身后。

“跑！”周沉推了她一把，“别回头！”

林小满冲进楼梯间，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枪响。她咬牙继续往下跑，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

楼下也有人。

她被困在了中间。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通风管道伸出，抓住了她的手腕！

“上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低声道。

林小满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苏雯。

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