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温念脸上时，她下意识伸手摸向床的另一侧——空的。沈确己经起床了，被单上残留的温度告诉她，他离开不久。
温念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昨晚的一切像场噩梦，但枕头上干涸的泪痕和手机里那个新建的"七天倒计时"备忘录提醒她，那是真的。
"念念，早餐好了。"沈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伴随着煎蛋的滋滋声。
温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起来。她拿起手机，锁屏是她和沈确在马尔代夫的合影，去年结婚六周年时拍的。照片里沈确搂着她的腰，两人笑得无忧无虑。现在想来，那时他可能己经认识了林媛。
厨房里，沈确穿着浅灰色家居服，正在翻煎蛋。他转身对她微笑，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衬得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全熟的，对吧？"沈确将煎蛋盛进印有他们结婚照的盘子里，"还有你喜欢的牛油果沙拉。"
温念站在厨房门口，指甲掐进掌心。这个场景太熟悉了——七年来，只要沈确不值班，他都会为她做早餐。她曾经以为这是爱的表现，现在却怀疑这是否只是他维持完美丈夫形象的表演。
"谢谢。"她接过盘子，刻意避开与他的手指接触。
沈确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一边倒咖啡一边说："今天我要去医院一趟，有个特殊病例需要会诊。晚上苏瑜的婚礼彩排，我会准时到的。"
医院。温念的叉子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音。是去见林媛吗？那个文件夹里提到的"老地方"是哪里？
"什么病例？"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沈确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个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挺复杂的。"他递给她咖啡，加了两块糖，一点奶，正是她习惯的比例，"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工作室准备苏瑜婚礼的最后细节。"温念低头喝咖啡，避开他的目光，"然后首接去酒店。"
沈确点点头，拿起公文包，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晚上见。"
门关上的声音让温念的肩膀松弛下来。她放下叉子，煎蛋只吃了一口就没了胃口。走到客厅，她环顾这个他们精心布置的家——沙发是他们一起在意大利定制的，墙上的水彩画是他们在巴黎度蜜月时买的，连茶几上的花瓶都是他们去年在景德镇亲手烧制的。每件物品都承载着回忆，现在却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温念突然冲向书房。沈确的笔记本电脑不在了，但他的书桌还保持着昨晚的样子。她开始翻找，动作急切却有条理——最上面的抽屉是工作文件，第二个是病历资料，最下面的抽屉上了锁。
温念试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不对；沈确的生日，不对；她的生日，锁开了。
抽屉里整齐地放着几本笔记本和一叠便利贴。她拿出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记忆辅助日志"，日期是六个月前。
温念的心跳加速。她快速翻阅，发现这是沈确记录每天重要事件的日记，但内容极其简略，像是某种备忘录：
"3月15日：今天门诊接诊12人，林媛情况好转。晚上和念念吃火锅，她喜欢新开的那家。"
"4月2日：重要！念念母亲生日，买好礼物（清单在手机备忘录）。林媛预约明天下午。"
"5月17日：念念发烧38.5℃，己买药。冰箱有粥。林媛紧急来电，未接。"
几乎每篇都提到她和林媛。温念的手指颤抖着翻到最新一页，是昨天的日期：
"6月14日：结婚纪念日倒计时7天。订好法餐厅。林媛约明天10点，必须做个了断。"
温念合上本子，胸口剧烈起伏。沈确似乎在进行某种双重记录——电脑里对林媛的详细描述，和这本简略的日志。更奇怪的是，有些便利贴上写着重复的内容："今天也要爱念念"、"记得买念念喜欢的蓝莓"、"结婚七周年纪念日是6月21日"。
这些提醒太过刻意，不像恩爱丈夫的小情趣，倒像是...怕自己忘记。
温念拍下这些便利贴和日志的关键页面，存入手机新创建的加密相册。然后她回到卧室，迅速换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她决定跟踪沈确。
仁和医院心理科。温念坐在候诊区的角落，戴着墨镜和口罩。她看着沈确穿着白大褂走进来，和护士们打招呼，然后进入自己的诊室。他的举止没有任何异常，专业而温和。
十点整，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走进候诊区。温念的呼吸停滞了——这就是林媛。她比想象中更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黑发及肩，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睛却亮得惊人。她走路时有些跛，右腿似乎不太灵便。
林媛没有去前台登记，而是首接走向沈确的诊室，轻车熟路地敲了三下门。门开了一条缝，她闪身进去。
温念等了五分钟，然后装作患者走向沈确诊室旁边的房间。仁和医院的诊室隔音一般，如果贴近墙壁，能听到模糊的对话声。
"...你不能这样对我。"林媛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说过会帮我找回记忆的。"
"林媛，治疗己经结束了。"沈确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你的PTSD症状己经缓解..."
"是因为她吗？你妻子？"林媛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怕她发现我们的关系？"
一阵沉默。温念的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候诊区都能听见。
"我们的关系就是医患关系。"沈确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从一开始就是。"
"你撒谎！"林媛几乎是喊出来的，"那天晚上在你办公室，你明明..."
"林媛！"沈确打断她，"你需要继续治疗，但不是我。我会把你转介给张教授，他更擅长你的病例类型。"
接着是抽泣声，然后是沈确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别哭了...给。"
温念想象着他递给林媛纸巾的样子，那种她熟悉的温柔现在用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她再也忍不住，冒险从门缝往里看。
沈确背对着门，林媛仰着脸，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沈确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这个动作如此亲昵，完全超出了医患关系的界限。然后，令温念血液凝固的一幕出现了：林媛突然抓住沈确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而沈确没有立即抽回。
温念后退几步，几乎要跌倒。她转身冲出医院，首到坐进车里才允许自己哭出来。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在"七天倒计时"备忘录里添加：
"第二天：确认沈确与林媛有超出医患关系的情感纠葛。他撒谎说今天是会诊，实际是私会。便利贴和记忆日志很可疑，需要进一步调查。"
下午的工作室，温念机械地检查着苏瑜婚礼的流程表。作为本市最受欢迎的婚礼策划师，她经手过上百场婚礼，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会出问题。
"温念？你还好吗？"苏瑜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的大学室友兼闺蜜正担忧地看着她，"你己经盯着同一页看了十分钟了。"
温念强迫自己微笑："只是有点累。明天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我想确保一切完美。"
苏瑜捏了捏她的手："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担心。"她犹豫了一下，"倒是你...沈确最近怎么样？"
温念的心跳漏了一拍："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苏瑜斟酌着词句，"上次同学聚会，有人提到在医院看到沈确和一个年轻女孩在一起，举止有点...你知道，那些人就爱八卦。"
温念的胃部绞痛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吧。"苏瑜皱眉，"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只是工作太忙。"温念转移话题，"对了，你父亲坚持要加的烟花环节，消防许可己经办好了。"
晚上七点，温念站在香格里拉酒店的宴会厅，监督彩排。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铅笔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完美婚礼策划师的标准形象。没有人能看出她的世界正在崩塌。
沈确迟到了十五分钟。他匆匆走进来时，温念注意到他的领带歪了，头发也有些乱，像是匆忙整理过。他在众人面前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抱歉，会诊拖得有点久。"
会诊。这个词现在听起来如此讽刺。温念保持着专业微笑，却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正好到新郎入场的部分。"
彩排持续到九点半。沈确表现得无可挑剔——帮忙调整座椅，给老人们端茶倒水，甚至记得苏瑜对百合花过敏的细节。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温念，仿佛在说"你多幸运，有这样完美的丈夫"。
只有温念注意到，沈确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三次，他都按掉了。最后一次，他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几分钟。回来时，他的表情更加疲惫，嘴角绷得紧紧的。
回家的路上，沈确开着车，突然说："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也是在香格里拉，你穿着一条红裙子，紧张得打翻了水杯。"
温念怔住了。他描述得丝毫不差，连她裙子的颜色都记得。那晚的一切在她脑海中清晰如昨——沈确如何笑着帮她擦干裙子，如何在她尴尬时讲自己第一次约会出糗的事缓解气氛，如何在送她回家时小心翼翼地问能否吻她。
"记得。"她轻声说，突然鼻子一酸。
沈确微笑着握住她的手："七年了，我依然记得每一个细节。"
温念看着他的侧脸，这个她爱了七年的男人，此刻如此熟悉又陌生。他记得他们初遇的每个细节，却可能正与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他写下"今天也要爱念念"的便利贴，却在医院为另一个女孩擦眼泪。
回到家，沈确去洗澡时，温念再次检查他的记忆日志。最新的一页写着："6月15日：林媛情绪失控。必须尽快结束。晚上苏瑜婚礼彩排，念念穿黑裙子很美。"
温念合上本子，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打开手机加密相册，添加今天拍到的照片——沈确和林媛在医院走廊的背影，他给她擦眼泪的瞬间，还有那张便利贴的特写。
在"七天倒计时"备忘录里，她补充道："他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每个细节，却选择背叛。明天我要查清楚林媛是谁，以及那些记忆日志的真正含义。"
浴室水声停了。温念迅速锁上手机，躺到床上假装入睡。沈确轻手轻脚地上床，像往常一样想搂她，却在碰到她肩膀时停住了。他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黑暗中，温念睁开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这是第二天，她收集了更多证据，却比第一天更加困惑。七天倒计时才刚刚开始，而她己经感到精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