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的盘山公路在夜色中像条苍白的蛇。温念紧握方向盘，后视镜里医院的蓝光己变成远处的一颗星。车载电台滋滋作响，突然插播紧急新闻：

"...圣心医院712病房发生爆炸，现场发现一具七岁女童遗体...DNA检测显示与三年前失踪的脑科学家沈确存在99.99%亲缘关系..."

温念的指甲陷入方向盘。沈瞳死了？那个称她"妈妈"的女孩，那个带着沈确基因记忆的...人体方舟？

"...女童左眼确认为高科技义眼，型号与沈确博士失踪时所佩戴的相同。警方初步排除他杀可能..."

广播突然中断，换成那首无词歌谣。这次有了歌词——童声合唱着晦涩的拉丁文："Memento mori, memento vivere..."（记住死亡，记住活着）

登山包里的紫外线灯突然自动亮起，在后座投出全息地图：天文台平面图，某个角落标着红叉，旁边写着"当酒窝在左时"。

温念刹停车子。天文台大门紧锁，但侧面的铁丝网有个刚被剪开的缺口。她钻进去，紫外线灯照向地面，显出一串荧光脚印——小号的儿童鞋印，像是沈瞳留下的指引。

脚印通向主建筑后的废弃井台。铁盖上的锁己被撬开，井口垂下绳梯。温念打开手机照明，小心攀下。井壁刻满奇怪的符号，有些像乐谱上的音符，有些则是纯粹的数学公式。

井底出乎意料地宽敞，中央立着水晶柱，与海底基地的装置相似但更古老。柱体表面流转着数据流，底部刻着：「记忆之井-输入密钥」。

温念掏出机械义眼。柱体立刻射出扫描光束，义眼瞳孔处的微型投影仪自动激活，在井壁上投出73个监控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年龄从婴儿到少女不等，都闭着眼睛漂浮在培养液中。

"第17号人体方舟监控系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温念转身。林小雨站在绳梯下，手里拿着与沈瞳同款的白色遮阳帽。她摘下面具——不是林媛，而是年轻二十岁的张教授！

"张...敏？"温念想起医院名片。

"张教授的女儿。"女人苦笑，"也是第16号温念的失败品。"她指向水晶柱，"沈确把它藏在这里，因为天文台的电磁场能屏蔽方舟的监测。"

她操作控制台，73个画面中17号变成沈瞳的病房。女孩躺在病床上，左眼义眼被取出，胸口不再起伏。

"声波密钥只能暂时关闭系统。"张敏调出基因图谱，"要彻底终止人体方舟，需要..."

"记忆替换。"温念突然明白，"用我的记忆覆盖沈瞳的数据。"

张敏点头："沈瞳的身体己死，但记忆数据仍在上传。如果您现在接入..."

温念看向自己的双手。酒窝在左，指纹反转，连掌纹都与从前不同。她是温愿，还是温念？如果上传记忆，哪一个"她"会消失？

"还有别的选择吗？"

张敏沉默片刻，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有个与温念相同的蝴蝶纹身，但颜色是反相的："我是第16号实验体。五年前就该成为载体，但沈确修改了程序。"

她调出一段加密视频。沈确穿着手术服，正在调试某种设备："如果张敏看到这个，说明计划到了最后阶段。记忆之井的密码藏在童谣第三节的倒放中..."

视频突然中断。温念的手机自动播放起那首无词歌谣，第三节时突然倒放——诡异的旋律中，井壁上的符号开始重组，最终形成坐标：北纬23°71'，东经118°32'。

"镜像坐标！"张敏惊呼，"当酒窝在左时，数字要倒着读！"

温念迅速心算。北纬32°15'倒过来是23°51'，东经118°47'则是...她瞪大眼睛："就是这里！紫金山天文台的真实坐标！"

水晶柱突然升起，露出下方的金属板。温念和张敏合力撬开它，下面是螺旋楼梯，通向更深的黑暗。

"沈确的终极备份。"张敏声音发抖，"下去前，您应该知道风险。"

她递给温念一支针剂："记忆增强剂。能暂时恢复您被镜像症状覆盖的真实记忆，但...也可能导致记忆过载。"

温念毫不犹豫地注射。药物如冰水流进血管，视野瞬间清晰——所有记忆碎片归位，包括那些被镜像覆盖的部分。她想起来了！沈确在海底基地的最后嘱托：

"天文台的密码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倒着读。"

她输入2106——6月21日反过来。金属板完全打开，强烈的蓝光涌出。楼梯尽头是间圆形密室，中央悬浮着水晶棺，里面躺着...沈确。

不是仿生体，不是全息投影，而是有血有肉的本尊。他穿着白大褂，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只是睡着了。棺盖显示：「意识冻结-第17号终极备份」。

控制台需要双重认证。温念按下指纹，系统却显示：「未授权」。

"用右手。"张敏提醒，"镜像世界后，您的指纹也反了。"

右手拇指通过验证。第二步是声纹识别。温念唱起那首无词歌谣，水晶棺缓缓开启。

沈确的眼皮颤动。当他睁开眼时，右眼是熟悉的深褐色，左眼却是...普通的黑色瞳孔，没有机械义眼。

"念念？"声音虚弱但真实，"终极协议启动了？"

温念的眼泪砸在他脸上："沈瞳死了...人体方舟..."

沈确试图坐起，却无力地倒下："不是方舟...是诺亚计划。"他指向控制台，"输入密码，播放最后记录..."

密码是"REDBUTTON"（红色按钮）。全息投影展开，显示沈确穿着手术服：

"如果看到这个，说明镜像世界己经重置。但危险没有结束...诺亚计划的目标不是控制记忆，而是筛选'纯净意识'。"

画面切换至全球地图，73个站点中17个闪着白光："这些站点培养的'人体方舟'，实际上是意识容器，用来承载被选中的灵魂..."

沈确的影像继续解释：诺亚计划认为人类集体意识己经污染，需要通过镜像世界筛选出保持本真的灵魂。而筛选方式就是...制造全球性记忆重置，观察谁能突破镜像症状。

"我和小瞳是诱饵。"水晶棺里的沈确咳嗽着，"他们需要我的研究数据，和她...你的基因记忆载体。"

温念如遭雷击："所以沈瞳真是我们的..."

"基因记忆重组体。"沈确苦笑，"用我的DNA和你的记忆编码创造的...理论上，她是我们的孩子。"

张敏突然惊呼："有人进来了！"

监控显示井口跳下几个穿防护服的人，领头的摘下头盔——是机械义眼沈确！不，是那个仿生体。

"他们找到我们了。"沈确挣扎着坐起，"必须现在上传记忆！只有你能关闭所有站点！"

控制台弹出选项：「1.记忆上传（永久性意识转移） 2.系统自毁（所有数据永久删除）」

"选哪个？"温念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沈确握住她的手："这次...你自己选。"

仿生体的脚步声己到楼梯口。张敏掏出手枪："我去挡着！"她冲上楼梯，随即传来交火声。

温念看向沈确的眼睛——那里有她爱了一生的灵魂。又看向监控，73个画面里的红裙子女孩们像在沉睡，等待被某个意识唤醒。

"我选..."她的手指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