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咖啡店飘着肉桂香。温念看着沈瞳用吸管在热可可里吹泡泡，女孩左颊的酒窝随着每次呼气时隐时现。三天前，这个酒窝还在右脸。

"妈妈看！"沈瞳突然指向窗外。

人行道上，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正在看表。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他身上，皮肤表面浮动着极淡的红色光晕，像一层半透明的薄膜。

"第29号。"沈瞳小声说，"他的机械义眼在右手掌心。"

温念假装整理餐巾，透过玻璃观察。男人确实频繁用左手摩擦右掌，每次接触时，红色光晕就微微波动。这己经是今天早上她们看到的第七个带有光晕的人。

服务员来添咖啡。这是个笑容甜美的女孩，蓝色光晕笼罩着她的脖颈。

"姐姐的机械义眼在喉咙里。"沈瞳咬着吸管说，"像唱歌的青蛙。"

女孩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小朋友真会开玩笑。还要续杯可可吗？"

温念按住女儿的手："不用了，谢谢。"

走出咖啡店，沈瞳仰头问："为什么不能说？爸爸教过我看光晕的。"

"因为..."温念斟酌着词句，"现在大家都不记得诺亚计划了。那些光晕人自己也不知道。"

城市看起来焕然一新。广告牌全是陌生品牌，报纸头条写着《全球科技合作新纪元》，电视墙播放着航天新闻——天狼星空间站将于今日对接首批宇航员。

画面切到空间站内部。穿蓝色制服的背影正在操作仪器，那人转身时，温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是沈确。他对着镜头微笑，胸口名牌却写着"陈博士"。

"那不是爸爸。"沈瞳拽她衣角，"爸爸的耳垂上有颗小痣。"

温念仔细看。确实，这个"陈博士"耳垂光洁，而且眼神陌生。但当镜头扫过控制台时，她分明看到个蓝色蝴蝶结磁贴，与沈确留给她们的一模一样。

"去天文馆。"温念突然决定。

南京天文馆刚重新开放。入口处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探索天狼星》特展广告。温念在售票处停顿——售票员是个红蓝光晕交织的老人，机械义眼藏在左假牙里。

"两张特展厅。"她递出钞票。

老人用舌头舔假牙的动作突然停住："特展维修，只有常规展厅开放。"

"刚才还说可以买票。"后面排队的大学生抗议。

老人眼神闪烁："系统故障...特展确实不开放。"

温念拉着沈瞳退到角落。透过玻璃门，她看到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正在特展厅入口处布置路障，其中两人右手都戴着白手套——光晕人标志。

"我们从B计划进去。"沈瞳从口袋里掏出儿童望远镜，"爸爸说过天文馆的..."

"通风管道。"温念接话，突然愣住。她不记得沈确教过这个，但这句话自然而然脱口而出。

后院施工区堆着建材。她们趁保安不注意，钻进了标有"空调检修"的金属管道。沈瞳像只小猫般灵活前进，不时用望远镜确认方向。

"左转...再右转...上面有亮光！"

爬出通风口是间设备室。透过百叶窗能看到特展厅中央的立体星图——天狼星双星系统在黑暗中缓缓旋转。

"根据最新观测，"解说员的声音传来，"天狼星A附近不存在类地行星。所谓'宜居带'只是早期计算错误..."

温念屏住呼吸。星图旁的大屏幕正在播放空间站画面，"陈博士"的背影忙碌着。当镜头拉远时，她注意到空间站外壁印着「诺亚-74」的编号。

"果然在说谎。"沈瞳用望远镜看星图，"爸爸不在这里。"

黑西装们开始清场。温念抱起女儿退回通风管，却听到下方传来对话：

"第74号协议确认在南京。"

"必须在她能力完全觉醒前回收。"

"林主任己经..."

声音被通风扇噪音淹没。温念感到一阵眩晕，沈瞳的脸在眼前模糊起来——左颊酒窝慢慢平移到了右颊，然后又消失不见。

回到公寓己是黄昏。温念给沈瞳洗澡时，发现女孩昨天玩耍擦伤的右颊己经完全愈合，但原本在那里的酒窝转移到了左脸。

"会疼吗？"她轻触那片光滑皮肤。

沈瞳摇头："爸爸说这是'记忆锚点在移动'。"她突然捧起泡沫，"看！"

泡沫表面映出两个倒影——一个是正常的小女孩，另一个却像老照片般泛黄，脸上没有酒窝，左眼是机械义眼。

"那是..."

"以前的我。"沈瞳搅碎泡沫，"被诺亚计划控制的那个。"

晚餐后，沈瞳在儿童房画画。温念整理背包时，发现夹层里有张陌生照片——她和沈确站在海底基地控制台前，背后电子钟显示「记忆重置剩余：07:00:00」。照片背面写着：

「当光晕人超过73个，启动B计划。——S」

她完全不记得何时放的照片。窗外传来无人机嗡鸣，温念迅速拉上窗帘。床头时钟显示21:17，但秒针每隔17秒就停顿一下。

睡梦中，温念看见两个沈确。一个穿着宇航服在天狼星空间站向她挥手；另一个被困在透明牢笼里，疯狂拍打墙壁。牢笼沈确的嘴唇开合，口型是"打破镜子"。

她惊醒时发现自己在书房，左手握着马克笔，墙上写满"他在说谎"。窗外，红蓝交织的霓虹灯将夜空染成紫色。

沈瞳的哭声从卧室传来。温念冲过去，发现女孩在床上蜷成一团，双手捂着右脸。

"酒窝在跳舞..."沈瞳抽泣着，"好烫..."

温念拉开她的手——右颊酒窝位置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皮肤下泛着微弱的蓝光。她摸到梳妆台上的蓝色蝴蝶结，轻轻按在女儿脸上。

蓝光立刻稳定下来。酒窝停在右颊中央，不再移动。沈瞳的呼吸渐渐平稳，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爸爸的蝴蝶结是镇定剂。"她喃喃道，沉入梦乡。

温念轻手轻脚检查门窗。大门锁舌有新鲜划痕，阳台纱窗被割开小口。她打开紫外线灯，地板上显出几个荧光脚印——38码女鞋，不是她的尺寸。

回到书房，她发现沈瞳的画夹开着。最新一页画着"全家福"：穿红裙子的沈瞳站在中间，左边是温念，右边太空站里的"爸爸"脖子上系着蓝色蝴蝶结。

温念浑身发冷——存储器里沈确的求救视频中，他根本没戴任何饰品。而画中太空站舷窗外，赫然是地球轮廓，根本不是天狼星。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明早7点，玄武湖音乐台。带74号协议来换真沈确。——K」

温念看向熟睡的女儿。沈瞳翻身时，睡裙肩带滑落，露出锁骨下方的小小纹身——「74」的数字，嵌在蓝色蝴蝶结图案中央。